这个藩台可就有些精干了,一看这赵老爷,土头土脑,十分不像话,日常会见,行动走路,跪拜和作揖,傻里傻气的。
叫他拿个履历也没有,签字画押,抓毛笔,字儿也写得不成个样子。
藩台大人发了电报,到京城里询问了他的底细。过了半个月,京城里的书办,详细给他回复了。
是个泥腿子不认字的粗人!
藩台大人就把他叫到身前,苦口婆心劝说:“你这样的,是不能领差事的,御史参凑太多了,你到时候身价性命都有妨碍了,何苦丢了一条命?你还是自己请辞吧。还能保全这个功名。”
赵太太还有些不甘心,闹腾了几次。还听了几次好话。说您这样的巾帼英雄是有才干的,只是所托非人。
意思就是赵太太倒是有领差事的能力,赵老爷实在是拿不出手。
赵太太无法,两口子只得买票,再次回京想办法,买的就是这条船的船票。
袁举人提问:“江兄,你说就这个赵老爷的二品顶戴,用得上咱们去拜他?”
江举人无语摇头。
江二哥很会抓关键,追问说:“那他要真是会磕头,又认几个字儿的话,那这个官儿,就真得当上啦?”
袁举人有些悲伤地点头:“就是这样的呀,要不人家都说那,会磕头,就能当官儿。多磕头,少说话,就是官场最大的秘诀了。”
江举人叹气:“这么个世道,老百姓可怎么活!”
江二哥又接着说道:“这个二品,先不说他,其余三个,也是这样?”
袁举人摇头:“其它三个,还不如这个那!”
原来第二个二品顶戴,姓曹,也是捐官,也会磕头也会巴结,平常都是领一些七品的临时差事。
他就是太巴结了,他的上司是个府台大人(知府,相当于地级市长。)
这个府台十分好色,十七八岁的妾侍就有五六个,没名分的通房十多个。
府台大人得了腰腿酸的毛病。
曹老爷竟然献上了自己的嫡妻,去给府台治病。
据说这位嫡妻,非常擅长按摩巫术。
嫡妻进府之后,选了个清净书房,正在认真给府台大人治病那。
府台大人那些妾侍通房,年轻伶俐,居然成群冲了进来。
将曹老爷嫡妻打了出去。
她们吵闹,说是这个曹夫人给人看病是不穿裤子的。
嚷嚷地全府城都知道了。
这曹老爷夫妻两个,虽然名声扫地。
可是府台大人有些心软,竟然给他上了保举。
他有洋货局书办的履历,又做过山海关的提调,差事还是能干一些的。
曹老爷这次进京,就是听吏部进京述职的,说不得明年,就得有实缺好差事了。少了就是个知县(七品实缺),多了说不定是个同知(六品实缺)。
袁举人提问:“江兄,你说这个曹老爷,咱们去拜他?”
江举人摆手:“算了,算了,还有那?我恍惚听说有个姓乔的?”
袁举人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起了这个乔老爷。
乔老爷以前是有举人功名的,得了一个实缺知县,不过贪污太重,他就被革职了。那个时候他手中捞了一笔钱。就又点了菜(像花钱点菜一样,花钱挑选表格上不同价格的县官)。
第二次捐官的知县,又一次因为贪污被革职了。
虽说现在有钱又捐了一个二品顶戴花翎,只不过他现在染了烟瘾,已经起不来床了,也不能再干什么差事。
现在都是小厮擡着一个竹木轻床,他躺着,骨瘦如柴一般,每日大烟木仓不离手。
江举人摆手说:“我最受不了那个味儿了,还是算了吧。”
他们提到的烟,并不是普通的水烟旱烟和洋烟。而是说的鸦,片膏子烟。
要说是正经的举子功名,倒是可以攀谈一二。
可是这位多次贪污名声全无,又有烟瘾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袁举人和江举人父子,就都不想结交他了。
再说这位乔老爷的身体状态,恐怕也没有什么精力来拜会自家。
所以大家就当没见过吧,十年修得同船渡,擦肩而过永不相逢。
江大哥出声问道:“那第四个二品顶戴,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家要了个角落,还带着棺材那!”
这听起来,是够吓人的。说是任上死了,扶灵回乡的。
“他家真是可怜可恨了。”袁举人又细说了这第四位。
原来这第四位,姓顾的老爷,捐了二品的顶戴花翎,领了六品同知的实缺。
可他到任不到一个月,就一病死了。
顾太太带着一堆年幼的儿女,也不想回到家乡,家乡还欠着一屁股债那。
顾太太就在先夫上任的那个府县,当上了职业讨饭人。总是带着一群孩子,去各种官户人家打秋风要饭。
那个广东的官场,众位官员,实在是受不了她了。
大家凑钱买了一张船票,就把顾太太一家子连带棺材,送上了船,让她扶灵回乡,一路顺风。
袁举人最后总结:“可怜是可怜,可真是不好惹。”
他话刚说完,就有丫头小喜找过来说:“小姐,太太请你过去,说是有位顾太太来拜访了。”
江小月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官场职业讨饭人,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就来自家打秋风了?
(备注:这四位官儿,都是摘选在晚清四大讽刺小说,资料时事,考据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