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四位长官
江举人一家,订的是头等舱,包下一排房间,有一个专门的客舱,宽大阔朗、干爽舒适。
在这里,当中设置了一个四方桌子,江小月父子兄妹四人各占一侧,围坐了。
一起研习数学。
晚清时期,西学渐进,已经有大学士把西方数学引进过来。
只不过因为汉字竖排没有标点的传统,使用数学公式,还是很别扭的。
江举人父子学到了二元一次方程。xy,两个未知数符号,在中文里,要用天元和地元两个汉字表示。
汉字写在草稿纸上,顶天立地跟开方符号凑在一起。
江小月适应了一会儿,才随手写了几个题目,让大家验算。
搞明白了规则,江秀才立刻就说,这不就是鸡兔同笼吗?
文明古国智慧,中国古代的算数理论知识还是有积累的,诸如勾股定理,鸡兔同笼等等。
一说清楚这个东西的本质,父子三人都很轻松,先是破解了江小月的难题,又互相出了题目。
一家子正说笑间。
船舱门口,有人大声地吆喝着,是袁举人。
“哎吆,今天这个冷风呀,这个冷天儿天呀,只怕要下雨那。”
江举人站起来,迎了两步:“是袁师弟,快进来说话。”
一边说着,小厮们已经抢着打帘子。
只见袁举人穿了一件青色大布的常袍,外面裹了一件天青羽毛的大披风,瑟缩着就进来了。
江举人笑着说:“也是该冷了,你看今天这都入了十月中了,再说咱们又是往北走,可不是要一天比一天上冻!”
北方已经入了冬了,海上风大,江家人也都穿了棉花衣服,不算奢侈,却绝对暖和。
大家寒暄了几句。江家兄妹纷纷行礼。
袁举人笑:“你们在玩什么?”
江二哥答了个鸡兔同笼,江小月就退一步,把位置让出来要走。
袁举人连忙笑着,说话留她:“早就听说贤侄女聪明有宿慧,都出了些什么题目?我托一个大,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桌子。
江二哥就请袁举人坐了,自己又让小厮多加了一个圆凳。
江小月又坐了,几人围着桌子,又说了几个题目,互相计算了,都颇有些智慧。
江二哥活波赖皮,又发明了一些,三只腿儿的兔子和一只脚的鸡。
时间飞快流逝着,天光越发暗淡了,一个小厮把洋油灯送上来。
江举人就说:“都收了吧,看看咱们,这半天连杯茶也没喝那。”
袁举人:“我正等你这句话那,正好是想吃口热茶。”
于是江举人就吩咐:“撤掉了笔墨纸砚,换了热茶上来。”
江家规矩大,看书本之类,是不能用茶水的,怕玷污了圣贤书本。
小厮们领命,送上热茶,依旧是家常的仙女镇秋子粗茶,又送来两样茶点,一种花生米,一种桂花糕。
大家吃茶聊天。
因这个袁举人是结伴而行,一天三趟,常来常往的。江小月也不用过于避讳,坐在一侧旁听闲聊。
江举人叹息着说起:“这趟船,可是了不得,经理说光是二品顶戴花翎,就有四个,我这边也有些恐慌,不知道是什么礼数来往才好。正想和袁师弟商议。”
袁举人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都是些买来的虚衔。我打听了这几位名声都差,我看着,不光不用咱们上门。就算他们来拜,也随便支吾一下就行,不能深交。”
他虽然说得很不屑,其实也肯定是做了功课,打听好底细的。
江举人一脸感兴趣的模样,摊手请袁举人细说。
袁举人原本就很擅长探听,消息灵通,现在是关了门私下闲谈,也没有藏私,把这些二品顶戴的底细,都给江家分享了。
原来这些同行的乘客都是些魑魅魍魉。
第一位姓赵,是个泥腿子出身,因沾了同乡的便宜,叫他中了一只吕宋商人的彩票(注1,晚清就有彩票,虽然惊讶却是历史事实)。
电报发过来,总是中了六千块。
后来他就兑换出这笔钱,春风得意,又娶到一个继室太太。
运气真是大了,这个太太,竟然也十分有来历,是原本京里王爷府上放出来的老丫头。
这位老丫头太太那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搭上自己的身价嫁妆,连带那笔彩票钱,总凑起来,给他捐了个二品的顶戴,一根花翎。
这位赵老爷本来大字儿都不认识几个,在京城都是他太太坐轿子出门应酬,他在家中睡懒觉。
原本这种丫头得了个诰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他太太还是不知足,又去求了糊涂王爷,写出好几封荐书来。
两口子就兴冲冲到南边上任来了。
第一个就是见的府台(知府,相当于地级市长。),那个府台虽然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古怪,可是毕竟王爷的荐书是真的,八行劄子是对的,不合适得罪,就把他往上推。
“我这州里差事少,你得等着许多时候,不如到南宁府去。”
这两口子听了,就很顺从地告辞,又去见了制台大人(一省军务,封疆大吏),再次奉上荐书。
这位制台大人已经老糊涂了,向来安排下属,就看上面的意思,倒也很给王爷面子,算计着找机会安置他。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实缺。
这个赵老爷夫妻就等不急了,又去找了藩台(地级市最高民政长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