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色的灯光一向显得人脸气色不好,这就让倒在地上的庭仰的脸更加苍白。
庭仰手指痉挛一般有些抽搐,手掌死死按在肚子的一块地方,冷汗昭示着他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嘴唇也因为牙齿的无意识撕咬渗出血珠。
祁知序一开始以为是被碎瓷片划伤的伤口,后来掰开庭仰的手一看,才发现他捂着的是一道成年旧伤。
伤口很长,狰狞的疤痕让人不难推测出当时的危险性。
祁知序掐着庭仰的下颌骨,不让他继续咬自己的嘴唇。
怕庭仰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又将自己的食指曲起,抵在他的牙关上。
“咬吧。”
可被魇住的庭仰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刚刚恨不得咬烂自己的嘴唇,现在却不肯咬一下祁知序的手指。
庭仰口中溢出无意识的话语,模模糊糊,像从远方被风吹来一般听不真切。
祁知序凑近了才听到一些关键词,他跟着念出,“没有……讨厌……”
后面的话就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祁知序进来前就已经按过紧急按钮,很快医生就赶来了。
给庭仰打了小剂量镇定剂后,庭仰痉挛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除却凌乱的衣物和额头上的冷汗,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医生看一眼就知道情况,他有些愠怒地问:“病人私自停药,家属知道情况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祁知序抿了抿唇,为庭仰辩解,“是我让他停药的。”
医生闻言更是两眼一黑。
祁知序底气不足地说:“药物的副作用太大,他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虽然尊重他人命运,但是医生的职业道德还是让他没忍住劝道:“你也清楚病人是什么情况,停了药……你也看到了,命重要还是高考重要?”
“命重要。”祁知序毫不犹豫。
“那你还……”
“可是在他心里,高考最重要。”
医生见到祁知序疲惫的表情,顿了顿,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庭仰不要命似的学习方法祁知序已经见过无数遍了,未经他人苦,他没资格说这样就一定是错的。
学习是改变庭仰烂在花乡街的唯一出路,既然他出生在罗马不愁吃穿,就没资格评价庭仰为了未来不惜命。
医生委婉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祁知序点了点头,谢过医生的好意。
心理准备这种事……
他都已经不强求庭仰为了他活下去了,自然早就做好接受极端情况的心理准备。
这一晚的发病似乎是一个信号。
从前虚假的宁静被刀划出裂痕,庭仰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后面祁知序已经不用找医生,自己就知道该怎么抚平庭仰的情绪了。
庭仰身上又多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他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唯独祁知序恨不得一天给他换八百次药。
某次祁知序在帮庭仰换药时,庭仰冷不丁来了句:“祁哥,你说像我这样……天天犯病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我一觉醒来,把你也给忘了?如果这样怎么办?”
祁知序愣了一下,随后很浅的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办,等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再想起我呗,总不能不要你了吧?”
这些天,没出现什么特别大的坏事,也没发生什么好事。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庭仰问万家鹏要了新学期的练习卷,在模拟考试的环境里,依然考出了极高的分数。
出乎意料的是,祁知序居然也没多大退步,退步还是因为这次试卷难度大。
按照祁知序练习卷的成绩,再冲一冲,人大很有希望。
祁知序高兴得抱着庭仰亲了一口,随后颇为害羞地转过身。
庭仰拍了拍祁知序的肩膀,祁知序不明所以转回身子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上。
庭仰笑得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太好啦,我们一起考人大。”
祁知序脑袋晕晕乎乎地点了头,时不时傻笑一下。
去不了学校,两人可以请家教,再问林子轩他们要课堂笔记的照片。
家教的钱是庭仰出的,他以前攒了很多钱,请家教虽然贵,却也在他承受范围内。
“我早点病好,我们就可以回学校了。”
庭仰这么说,但两人都知道,精神类疾病痊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高考前痊愈的可能性几乎为无。
“今天吃好点,这段日子你瘦了好多。”
祁知序捏了捏庭仰的脸,颇为忧心。
庭仰笑了笑,没告诉祁知序,他现在才是真的憔悴,看起来不比自己好多少。
就算庭仰没发病,祁知序半夜也会被惊醒,然后整晚失眠,日子久了,人自然就消瘦了。
庭仰注意到,祁知序最近经常会收到电话,收到以后也不接,而是按成静音,等它自己挂断。
除非是一连打了好几个的那种,才会避开他出去接。
等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庭仰才在吃午饭时随口道:“你有急事的话,先去处理你的事就行。”
祁知序想说不急,但庭仰在他说话前打断了他,“不要对我撒谎。”
祁知序立马把话咽了下去,老实交代:“公司出了点事,家里的长辈叫我回去一趟。”
其实是祖父知道了他和庭仰的事情,在家里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本身祖父就是个传统的人,对同性恋的厌恶到达了极点。
更别说庭仰现在因为家里出了事,精神情况不太稳定,他祖父口不择言骂了一句“疯子”,祁知序当场就挂了这通电话。
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既然现在庭仰知道了这件事,那就更应该早点解决,免得自己家里的事打扰到庭仰。
祁知序心中暗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庭仰看着祁知序的手,后者的拇指在无意识地摩挲食指指关节,这是他在说谎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为什么要和他撒谎?
祁知序说:“我去趟公司,尽早回来……今晚就回来。”
庭仰没拆穿他的谎言:“好。”
庭仰注视着祁知序的双眼,祁知序垂下头,避开庭仰的目光。
于是庭仰也不再看他。
祁知序心里有点没由来的不安。
想不清楚,只能将这些归结于自己的疑神疑鬼。
祁知序走了半刻钟,病房里难得的安静让他有些不习惯。
这段时间他越来越敏感,易怒,除了祁知序,庭仰觉得应该没有人能忍受他现在的坏脾气。
推开病房的门,庭仰准备去楼下的花园里走走。
在路过应急出口时,意外的听见了祁知序正在打电话的声音。
隔着铁门听不清具体的话,庭仰也无意去窥探他的隐私,准备绕到住院楼的另一部电梯下楼。
下一瞬间,他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庭仰不知道,但祁知序的回答他却听得很清楚。
“我和他最近一直会吵架。”祁知序说,“等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再见面吧。”
祁知序口中的人是谁毫无疑问。
庭仰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都彼此冷静一下再见面吧。”
这是庭若玫在跳楼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代表了她极致的恶意。
虽然祁知序绝对没有恶意,但庭仰还是觉得很倒霉,怎么就偏偏被他听见了这句话呢?
突然就没有心情下楼了,庭仰回了病房,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就陷入睡眠中。
另一边。
祁知序在说完这句话后,遭到了电话那头林子轩的疯狂谴责。
“你不会是嫌弃我们庭宝了吧?”
“怎么可能。”祁知序立马反驳,“我只是怕阿仰觉得我烦……我怕他会讨厌我。”
林子轩放心了,“你最好是,你等下什么时候回去?”
“我和阿仰说过了,晚饭前就回去,不然他肯定又要不吃晚饭了。”
祁知序走的时候说晚上就回来,但当晚他并没有信守承诺赶回来。
庭仰看着空荡荡的折叠床,熟悉的人不在身边,这让他有些焦躁,他指尖敲了敲桌面,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心底腾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有点像不安,亦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
庭仰敛了敛眸,拿起手机给祁知序发了个消息。
【TVT:你什么时候回来?】
以往都是秒回的人,此时直到屏幕三分钟自动息屏了,也没回。
庭仰不意外,他早就猜到祁知序不是去公司那么简单。
庭仰没对祁知序有什么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就建立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他只是有些担心对方。
第二天,第三天,祁知序都没有任何消息。
在漫长的独白里,庭仰忽然想到祁知序在楼梯间里说的那句话。
各自冷静一下。
冷暴力不是祁知序会做出的事。
但生着病的人,就是会无可避免地想多。
庭仰在这几天里毫不意外地犯了病,等大汗淋漓地从癔症中惊醒时,他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
他面色冰冷地把刀丢进抽屉,想了想,又下床把屋子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拾进一个箱子里。
等送饭的护士来,他拜托对方把这些东西带走丢掉。
护士可以理解庭仰的行为,事实上,依照庭仰现在这种情况,早就应该转入特殊病房了。
然而这对年轻的恋人没有一个同意的,院方也不可能强制转入。
他们不知道,他们眼中这对恋人之间早就达成了一些残忍的约定。
——如果庭仰不想再这样痛苦地活下去了,祁知序不会逼他。
一周过去,祁知序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庭仰此时大概能猜到,这应该和祁知序家里人有关。
也是,谁会纵容自己家的孩子和一个半疯不疯的人在一起厮混呢。
庭仰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
很快就会出现一些事情打破这片平静了。
果不其然,当晚就有人推开了这间病房的门。
庭仰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声音后,淡淡地擡起眼眸看向声源。
进来的是一位约莫花甲之年,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穿着做工精细的唐马褂,拄着拐杖,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茍,神情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久居上位者高傲气场。
老者身边跟着两位黑衣保镖,保镖脸上冷酷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高大健壮的身体,让人不难猜测出黑色西装下蕴藏着凶猛的力量。
庭仰猜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但很明显与祁知序有关,而且来者不善。
虽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庭仰合上书后起身,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您好。”
老者见庭仰面色从容,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讶异。
原本以为这名长在穷乡僻壤之地的年轻人会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谁知道本人居然清新俊逸,气度不凡。
倒也不怪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孙儿看上了他。
祁坤泉声音中气十足,没等庭仰招呼就自己坐了下来,显然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我是祁知序的祖父,他应该和你提起过我。”
其实他心里知道,祁知序不可能和庭仰提起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庭仰的反应。
庭仰面上没有疑惑,也没有反驳之意,只是点了下头。
“他的确和我提起过您,他很尊敬您。”
祁坤泉在商场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其他家族的优秀后辈也不少见,但那都是金堆玉砌养出来的贵气和才识,像庭仰这种出身贫寒,却如此知进退的人他见的倒是很少。
祁坤泉单刀直入,“今天见到你之前,我以为会见到一个虚伪市侩的人,见到你之后才知道是我对人有偏见。”
庭仰听到这番近似道歉的话后也没说话,安静地站在原地。
果然,祁坤泉话锋一转:“你的确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不希望你和祁知序在一起。”
庭仰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有些想吐槽自己的人生怎么狗血,又有些疲惫,他只关心一点:“祁知序呢?”
“马上要高考了,虽然他不一定要靠高考才有出路,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所以让他在家里多留了一会,专心备考。”
庭仰听懂了祁坤泉的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祁知序再和自己有什么接触了。
“我听说了,他从小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您对他有养育之恩。”祁知序语调不疾不徐,“您有资格管教他,但极则必反,您不怕他会因为这些事情和您生了嫌隙吗?”
祁坤泉微眯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是的。”庭仰摇摇头,“我只是想,您和他的关系从前应该很好,没必要因为我生出裂缝,亲情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话换成别人来说免不了被骂一句绿茶,但是祁坤泉知道庭仰的家庭情况,冷厉的心闻言也免不了软化几分。
“那你可以选择自己离开他,这样就不用伤害到我和他的爷孙情了。”
庭仰但笑不语,祁坤泉很快反应过来,有了今天这一出,祁知序绝对不会相信庭仰是自愿离开的。
“我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生了一次嫌隙,难道他还能一辈子埋怨我?你和他的关系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了,我可以和他有矛盾,但是你们绝对不能在一起。”
庭仰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个固执的老年人。
“我理解您,但是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祁坤泉的面色刚有放晴的迹象,立马就因为后面那句话转阴了。
“你们年轻一辈的情情爱爱我不理解,但是你比他要成熟,难道你不知道你如今对他而言只是个拖累吗?”
“怎么会不明白呢?”庭仰低声道,“可是他都没有说放弃,我怎么可以先走。”
祁坤泉冷笑一声,只当庭仰在找借口,随后他说了一个金额:“这是你这些天在这所医院的基础消费,依照你从前的消费水平,这样的病房别说是住几周,怕是一天也住不起。”
庭仰毫不避讳,也不羞愧于自己的贫穷:“您说的对。”
祁坤泉一噎,怒气攀上眉眼,他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年纪的少年,面对他的时候,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
还从没有这种看似恭谨,实则油盐不进的少年。
庭仰说:“其实本来您不来,我也准备搬出去了。”
“一直不打扫房子,家里会积灰的。”
祁坤泉一开始觉得好笑,但转而又有些不寒而栗,看不透庭仰了。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庭仰仍然愿意称之为“家”。
祁坤泉冷眼看着他,突然出声。
“你是不是很久都联系不上他了?”
庭仰没出声,也是一种默认。
祁坤泉仿佛突然成为了胜利者,“也许你以为我限制了他和外界的联系,但是很遗憾,我早就把手机还给他了,没有回复你的消息,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庭仰握紧了拳头。
祁坤泉怕庭仰不信,当即拨出了一通电话,手机号就是庭仰存的那个。
对面很快接起,传出了祁知序不情不愿的声音。
接通后祁坤泉没说一个字,满意地看着庭仰骤然苍白的脸,同时心里存着淡淡的怜悯。
祁知序的手机现在只能接通特定人的电话,就算收到了庭仰的消息,也回复不出去。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祁坤泉走后,庭仰收拾完东西,也搭车回家了。
半路上,庭仰遇到一个小女孩走丢了,他帮着找到对方的家长花了不少时间。
原本以为会错过末班车,结果凑巧得很,车晚点了,正好赶上了末班车。
车内安安静静,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个人都各干各事。
庭仰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上,感受着暖气风口呼呼地吹着风。
夜色迷人,庭仰的心中被一种轻松的感觉充盈着。
车开了一段距离,他的头靠在玻璃上小憩了一会,等睁眼醒来,窗外是一片熟悉的江面。
大概是心情还可以,庭仰看着黑漆漆的江水,水面不显得压抑了,反而有些轻松的错觉。
这里离他家很近,就算是步行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公交车到得自然更快。
庭仰下车后,径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在经过那条巷子时,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注意到两侧的墙壁上被人画上了涂鸦。
线条人脸上奇怪的笑脸,天上像被烤化了的太阳,地上紫色的草坪与灰黑色的房子……
大块大块色彩丰富,但配色诡异的不规则线条和图形。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让人草草一眼扫过去就不寒而栗。
这种诡异的图形让他恨不得掉头就走,往自己觉得安心的地方去。
图案很诡异,庭仰却驻足看了好久。
等腿站的有点酸了,庭仰才离开这里。
离开了很久,家里倒是没怎么积灰。
庭仰到家以后先把水果刀,剪刀这些锋利的东西全都收拾收拾,打包寄存在了莲姨那。
想了想,又把花瓶这些东西丢到了花乡街巷口的大垃圾桶里。
其他要收拾的地方不多,就是在各个地方擦一下灰。
很快事情做完,洗完澡他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
屋外有吵架的声音,还有酒瓶子往地上摔的脆响。
女人的尖叫声短促地响起,又瞬间淹没在男人含糊的咒骂里。
庭仰面色一冷,推开门,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砖头,猛得往张国旺家的门上砸。
“砰”一声巨响让里面瞬间销声,紧接着张国旺骂骂咧咧地拉开门。
“他娘的哪个逼崽子……”
正对上庭仰那双有些黑沉的眼睛,张国旺瞬间不说话了。
庭仰眼神里面淡漠的情绪让人有一瞬觉得,在对方眼里,你已经是个该死的人了。
张国旺喝了酒,原本半醉半醒,此刻大脑几乎完全清醒了。
现在花乡街的人谁还不知道啊,这小崽种和他自杀的娘一样发了疯,还住了院。
听说是会杀人的病。
张国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最终还是不愿在一个小孩面前落了下风。
“老子教训自己老婆,要你多管闲事?”
“你应该知道,我刚从医院回来。”庭仰眼皮有些耷拉,似乎困极了,“我最近晚上很难睡着,一点动静都会把我吵醒。睡不好,我就容易发病,发起病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你想帮我看看吗?”
张国旺头发已经半白不白了,酒精让他眼眶凹陷,双目无神。他像一只半死不活的老鼠,阴恻恻地盯着庭仰,最后还是率先服软:“妈的,烦死了,老子出去喝酒碍不着你的事了吧?”
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让他只能以侮辱别人获得快感。
“死了妈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横了。”
庭仰没有给予他过多的眼神,而是目光越过张国旺的肩膀,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女人。
女人跪在地上,头发凌乱,怀里还死死抱着什么东西。
她在哭,也在笑,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在张国旺关门前,庭仰终于看清楚了。
林梅仙怀中抱着的是张逸泽的遗像,嘴里念叨着的是“不怕”。
从前都是张逸泽在父亲的拳头下保护母亲,如今张逸泽死了,换林梅仙鼓起勇气保护他了。
回家以后,原本那点微弱的睡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庭仰本打算复习,刚在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练习卷,就看见数张卷子下盖着一本书。
拿出来一看,是“ZY”留给他的那本书。
庭仰眼睛微微眯起,大脑在回忆自己当初将这本书放在了哪里。
书架上?桌面上?床头柜里?
——反正,绝不是在抽屉里。
有人将这本书拿了出来,特意放在了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