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祁知序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袋子水回来。
庭仰看见祁知序拎了一大袋水,满脸不解:“祁哥,你买这么多水干什么?”
祁知序表情还有些不自然,毕竟自己实在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每个品种都买了一瓶。汽水,牛奶,矿泉水,果茶,酸奶,我都买了!”
庭仰露出一个“超感动”的表情。
“谢谢你啊祁哥,你怎么这么好?”
祁知序脸红了一下,幸好是在半夜,不明显。
“和我客气什么……”
庭仰从一大袋水里选了一瓶矿泉水,看着瓶身上的商标叹了口气。
“祁哥,矿泉水你买十五一瓶的,你傻啊。”
“我看它有单独的一个柜子,就买了。”祁知序保证,“下次我不买了。”
“你和我保证什么,这种承诺都是给对象的。”
祁知序看出来庭仰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挨着庭仰坐下来了。
“不找对象。”
庭仰坐在路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没问原因。
“不找也挺好。”
繁星点点,无数光辉交织成一幅庞大恢弘的画卷,半弯的月亮边缘有些模糊,显得极为柔和。
庭仰不说话,祁知序也就安静下来,陪着他一起看星星。
其实,祁知序以前一直不太喜欢这种太文艺的行为。
生在自己那个家庭,注定要比别人理性一点。
安静的氛围只持续了一小会,庭仰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祁哥,你都听到了多少?”
祁知序语气自然,半点没迟疑。
“我一来就看见他对你动手动脚,哪还有心思去听你们在说什么,急都急死了。”
庭仰偏过头看着他,语调平平淡淡,细听还带着点笑意。
“祁哥,你说谎的时候好假啊。”
“好吧,我说实话。”祁知序一噎,自暴自弃了,“我一听到你们在争执就立马跑了过来,路程不长,我只听到了最后一段话。”
“你听到了最后一段话,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庭仰掰着手指算,“比如,张逸泽是谁,我和他什么关系……”
祁知序打断了他,“阿仰,我们是朋友吗?”
庭仰被打断也不恼,语气轻快,“是啊。”
“那我不知道这些,我们就不能当朋友了吗?我不想知道。”
祁知序知道这些往事都是庭仰心里的陈伤。
如果他要问庭仰这些问题,就是在明明看到对方的伤口已经鲜血淋漓的情况下,还要用自以为是的态度在上面撒上盐,然后问,“我这么关心你,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他不问,因为不想让喜欢的人疼。
“你就当是我想说吧,这些事已经在我心底放了好久好久,总得有一天把他们拉出来见光。”
庭仰看着天上的星星,突兀转变了话题,“今天晚上的星星好亮啊。”
祁知序没有再拒绝。
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拒绝庭仰的任何要求。
“好。”
“张逸泽是我的小学同学兼初中同学,以前也住在花乡街,就住在我对门,巧吧?”
祁知序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时候庭仰不希望有人打断他。
“陈木康……哦,就是刚刚那个傻逼,从小学开始就一直烦我,按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校园暴力吧。”
“幸好有张逸泽一直护着我,他说只要我愿意教他数学题,他就能保护我。”
庭仰低头笑了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是每当我要教他数学题的时候,他就找各种借口推三阻四,真是烦死他了。”
“小学没什么好说的,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初中……我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我的母亲得了精神上的疾病,需要很多很多钱。”
“你也知道,我当时只是一个初中生。一个小孩,别说同时打几份工了,就算再打十份工,又能拿到多少钱呢?”
祁知序这时候说不出一句“我明白”,“我知道”,或者其他什么安慰的话。
他从小家境优渥,吃穿用度衣食住行,任何需要钱的东西,永远是不需要发愁的。
未经他人苦说出来的安慰,永远带着高高在上的残忍。
“然后张逸泽这个傻子,我打工他也打工,我打工的钱全都用来给我妈买药,他打工的钱全都给我。”庭仰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平时我和他买个奶油冰淇淋都舍不得,那会的大几千块钱,他眼都不眨,全都塞进我的包里。”
“我把他借我的钱全都记在了本子上,钱已经还给他母亲了,不过那本子现在还留着呢。”
祁知序从最后一句话里明白了什么,“他……”
“他死了。”庭仰说到故事里最残酷的部分,语气却也最平静,“白血病。”
“其实也可以说是死于穷病。”
“那会我妈买药缺三千块钱,第二个月他就和变魔术似的,给我变了三千块钱出来。”
庭仰心脏在抽搐似的跳动,痉挛的疼痛似乎是从胃里传来,也像是从心脏里传来,他的腰慢慢弓了起来,总感觉这样就可以缓解心里的阵痛。
“可是我没有他那么厉害,四十万,我变不出来。”
夜风带着凉意融进尘嚣人世,呼啸着在树叶间隙划过,奏出沙哑的乐调。
很多年前,也有一阵疾风在庭仰心里噼里嘭啷吹了好久好久。
每日喧闹的风声搅得人都要以为,被风环绕的世界才是正常的时候,风走时如同来时那般潇洒,快得令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