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声音响起，长期不曾说话的仿人声带像是锈住了一样，就连方算山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天帝渊的声音，惊诧地坐了起来，看向床尾的天帝渊。
天帝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极近的地方，一双眼眸透过满罩自身的黑雾望着他，在这漆黑的大殿中竟像两颗星子，熠熠生辉，被盯了半晌，方算山才后知后觉天帝渊话里暗藏的痴狂，像是这段时间的沉默压抑住了他的心思，在这一瞬间漏了出来，烫灼着有些无所适从的方算山。
“你，你为什么要收袁天一做徒弟？”
或许是当前的气氛过于奇怪，方算山问出了他好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急切到想要一个答案，还是只是当个借口转移话题。
“算山，你又是怎么想我的呢？”
而天帝渊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抛出了同样一个疑问，然后看着他，目不转睛。
方算山注意到天帝渊对他的称呼改变了，似乎更亲昵了些，有些不适应，回复也就迟了些，可天帝渊像是认定方算山不会回复一样，自言自语了下去。
“我想你也不会对我有什么看法，我只是一个傀儡，还不听话，也无法做出让你喜欢的事，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说到最后，天帝渊的声音已经近乎耳语，方算山却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有些奇怪地看向天帝渊，想要有自己的名字就算了，做事脱离他的掌控，也就是把他束缚住，可是认为自己是替代品，这已经不仅仅是重黎那部分神魂强大所能造成的，分明是产生了自我意识。
这如何能不让他惊讶，迟钝如他终于反应过来天帝渊的所有异常的根源来自于哪里。
奇怪的是，他并不悲伤于诞生自我意识的傀儡确确实实不再会是重黎的可能，因为他无法忽视心地浮现的那一丝喜悦，这让他产生了偌大的错位感，他似乎被这一事实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把自己剖了又剖深恶痛绝地厌恶着自己，一半想要现在就上前仔仔细细看看他的小傀儡。
有了自我情感的傀儡，哪能忍受主人对自己的忽视，更何况自己的诞生本就是为了纪念另一个人，有了感情的傀儡就会产生一种自卑感，方算山看着眼前一身黑雾的天帝渊，售出了受悔过，黑雾便散了。
不禁苦笑，哪怕自己当时看的第一眼就尝试抹去这片黑雾，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这片看似浓郁不可阻挡的黑雾只需要自己轻轻一挥就能散开，天帝渊等的一直都是自己，只要自己。
“你这是何苦……”
“我永远都是你的傀儡。”
天帝渊释然的声音打乱了方算山的心思，对方被伤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死的眼神深深震颤了方算山的心，方算山这才反应过来，说出这些话的天帝渊又是抱有怎样的绝望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依然以为自己可有可无，他以为自己这段话说出来之后，会被方算山厌弃。
方算山看着快隐没在黑暗中的天帝渊，有些心慌，下一秒出现在天帝渊身前猛地收紧了禁制。
没有防备的天帝渊瞬间被束缚了双手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低垂下了头。
方算山更是心慌，他错觉天帝渊要离开他下意识缩紧了禁制，这种行为反而让天帝渊误打误撞认命地表现出愿打愿挨的模样，以为方算山彻底对自己失望，眼看着误会越来越深，方算山心里越是着急，肢体越是僵硬。
下视的双眼被眼睫半遮，显得有些冷漠，有些复杂的眼神落在此时有些自暴自弃的天帝渊身上。
冷白的星光落在天帝渊因为低垂着头而露出的小片脖颈上，没有血肉支撑的傀儡比附上泛着淡淡的白光，高高束起的漆黑长发沿着脊背四散而下，顺滑地铺满了天帝渊四周的地面。
仔细看还能发现天帝渊并不是一无所谓，身躯在方算山的凝视下微微颤抖，却依旧执着着挺直腰板，哪怕双膝分开跪地，哪怕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哪怕他此刻低垂着头，依旧是高傲的。
方算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禁制，然后蹲了下来抱住了天帝渊，感受着对方突然僵硬的身体，轻轻拍着天帝渊的脊背，将头搁在天帝渊的肩上加深了这个拥抱，诗如用这种方式安抚住自己这个不安的小傀儡，却不知为何天帝渊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只好将整个人拉起来试图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不成想反倒成了他投怀送抱，不过也无所谓，下巴从天帝渊垂落在肩颈的冰凉发丝上左右扫了扫，找出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重新环抱住天帝渊的腰身。
不是他不想环抱肩膀，只是天帝渊设定的身高比他要高，只好退而求其次换住了对方的腰，然后开口：
“我没有要把你抛弃的想法，也不是想要惩罚你，抱歉，刚才弄疼你了吧，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傀儡，不要想逃离我的掌控，刚才那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以后也给我扔掉，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我承认一开始是为了留住重黎才制作了你，但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不是他的替代品。”
说出最后一句和方算山是有些犹豫的，因为这听起来也太不可信了，可是他也是才发现自己早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将他与重黎分开来，只是自己不承认，现在这么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天帝渊，他知道自己对重黎和天帝渊的感情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还不清楚，但只要有这点不一样就好，哪怕是对傀儡玩偶的喜爱之情也足够区分。
方算山还在忐忑这么说会不会过于敷衍，就被天帝渊一把死死抱住了，从刚才起仿佛失去灵魂没有动作的天帝渊，强势地抱住了方算山，的腰腹，这么一下甚至将方算山抱的双脚差点离了地，赶忙环住了天帝渊的脖子，这才稳住了身形。
“我，我好开心。”
刚想踢一脚的方算山听到天帝渊有些卡绊地声音，体贴地收住了脚，有些认命地任由天帝渊以这幅别扭的姿势抱了自己很久，久到他终于不再颤抖，久到方算山胳膊都有些酸疼。
尽管此时的方算山还不知道天帝渊对他的感情已经变质，也依旧放任对方对自己予取予求，他想，他是喜欢这样的，仿佛天帝渊离了自己就不行一样，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