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含糊不清,抽了一张纸巾擦嘴,飞快地偷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洗手池。
等岳山川洗漱好出去,发现她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手臂露在外面,还穿着白天的外衣。
岳山川在她旁边和衣躺下,把被子当床单压着,枕头也立在床头当靠垫。刚调整好姿势,见她很自然地伸着手臂要抱过来,轻咳了两声,声音艰涩:
“你可别来招我啊。我明天还有期末考试。”
“……噢。”
那只小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拐了个弯,最后揪住了他的衣角。
今天发生的事太过劳心伤神,只过了一两分钟,岳山川听见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朝他侧着身,两只手攥着他的那片衣角,蜷缩的身体轻微地一起一伏已然沉入梦乡。
岳山川把她横在鼻梁山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动作轻柔,生怕把她弄醒。
他又凑近看了一会儿甄稚熟睡的面容,回过身擡手把床头灯关了。
“晚安,小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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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白昼抵达得很早。窗外的风吹鸟鸣,人声熙攘渐渐从模糊到清晰,甄稚掀开被子揉揉惺忪睡眼,发现一丝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将树影投在被子上。
身边的位置不知何时空了。床头的数字闹钟显示九点半。
在筒子楼的时候,陈留芳虽然不喊她起床,但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声音、楼上抽水马桶的轰隆响声,总是让她八点过就不情愿地清醒过来。
甄稚在被子里手脚绷直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起床,拉开窗帘把满窗的阳光迎进来。
茶几上放着打包回来的早餐,有米粥和蟹粉灌汤包。玻璃杯>
【给你办了延迟退房,下午三点酒店大厅见。】
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烈日当空,晒得甄稚睁不开眼睛,只得先躲在阴凉下撑开遮阳伞。
由于没当这次是来旅游,她没有提前看任何旅行指南,不知该何去何从。
举着“住宿”木牌的阿姨又要过来招徕生意,她在对方开口前,压低了伞檐,小步快跑进了政法大学的校门。
临近期末考试周的尾声,炎热的校园中只有零散的一些学生,抱着书穿梭在各个建筑之间。
以前在北京,也有朋友约她去感受高等学府的书卷气,但甄稚当时总觉得自己明显年龄不符,虽然大学校门口的岗亭形同虚设,她还是无法昂首阔步地径直通过。
如今已是高中毕业,再过两周就能拿着高考成绩填报志愿,她才终于敢走进来。
园林式的校园里,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杉树和道路两旁粗壮的梧桐,矮丛灌木中间杂种着高山杜鹃,此时已过花期,只有葱郁的深绿浅绿交相辉映。
甄稚打算跟着两个大学生去教学楼,远远地透过窗户看两眼大学生活,结果半途中路过家属院,被一棵从矮围墙越出来的石榴树吸引了注意力,仰着头馋那些拳头大小的果实。
“这期《娱乐周报》好精彩,不枉今天早晨刚到报亭我就买了一份。”
这时有两个结伴的女生从身后经过,甄稚本来没怎么在意,但另一个女生的话却让她精神为之一紧:
“就是,尤其是头条太劲爆了!传闻中江崎流导演有私生子的事居然是真的?听说是昨天才被挖出来的消息,印厂半夜紧急重排版……”
甄稚猛然间回过头,见两个女大学生合捧着一份彩印报纸,边走边热烈讨论。
她冲到两人面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尽量遮住脸,声音也忸怩起来:“那个,同学……请问报纸哪里买的?”
戴着黄色发箍的长发女生显然被吓到,顺着胸口往前一努嘴:“喏,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就是南大门。校门外的报亭有。”
下午两点半,快捷酒店的一楼大堂,甄稚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展开那份《娱乐周报》,还在仔细研读首版头条。
虽然文章开头写着“据知情人士爆料”,但很容易猜到,爆料人是昨天酒店的服务员。
由于服务员要遵守职业操守,不能透露太多信息暴露身份,所以昨天在酒店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详细的描述。但糟糕的是,爆料人把江导演私生子的名字曝光了。
报纸上白纸黑字写明了:岳山川(音译)。
可惜岳山川的名字恰好就是最简洁的版本,所以报社根据发音猜出来的,确是本名。
这则头条的更多版面,是在回顾江崎流导演二十年前在戏剧学院就读导演专业时,曾传得满城风雨的花边新闻:江导演与其名声大噪的毕业作品《弄堂女人》的女主角,未婚且育有一子。
这篇文章里还提到,那部影片的女主角,是当时戏剧学院表演专业的在读学生。虽然影片演员表和那届表演专业毕业生名册上都找不到她的名字,但据一些流传的小道消息,该女学生姓岳。
“这么早就在等我了?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岳山川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方传来。甄稚吓了一跳,赶紧把报纸往背后藏。
他看清了报纸底封上的明星画报,笑道:“对娱乐八卦这么感兴趣?”
看起来,岳山川还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没有,随便看看。”甄稚暗自庆幸,赶紧岔开话题,“你考完试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岳山川把她放在旁边的书包拿过来,单肩挎到背上:“不是一个人住酒店害怕吗?带你去我外公外婆的弄堂里住。”
“啊?”甄稚心跳漏了一拍,开始结巴,“见、见家长的话,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笨死了。”
岳山川摸摸她的脸,眼眸里满是柔和,“除了你和我,别人都以为我们还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