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太守眼珠子转了两圈,朝易重使了个眼色。
易重随他的指点看过去,瞧见了墙脚的一个下马墩。
于是他躬身将下马墩拾起来,搁在主车的皂轮车前。
而后又和家人行了一次大礼。
这时众人看见车帘动了动。
石赟赶忙上前打帘,易禾这才慢吞吞从车上下来。
围观的百姓中间有些骚动,大伙都伸长了脖子去看下车之人。
易重忙上前两步:“未知大人回乡,郊迎失期,望大人恕罪。”
“嗯。”
易禾淡淡地应了一声。
“盖皂轮所驻,即礼法所及,你知道就好。”
言外之意,并非我有意摆谱,奈何这皂车轮一转,就得礼法周全。
毕竟这是陛下赐的仪仗,哪怕我不在意这个体面,皇家也会在意。
易重听得懂这句话里的文章。
所以心中更加忐忑,连额上的汗都不敢抬头去拭。
“大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去中堂喝盏茶歇息片刻。”
“不了。”
易禾自从下了车,半个眼神也没落在易重身上过。
“带本官去祠堂。”
易重一愣神,随即引她去了祠堂。
易禾跟族人一起给列祖列宗上罢了香,待出门时才问了句。
“对了,本官许多年不曾省亲,家中可有要事?”
易重殷勤答道:“托大人的福,一切无恙,倒是今年会有两桩喜事。”
说罢他朝身后挥了挥袖子。
随即有两个年轻郎君上前见礼。
“见过大人。”
易禾敛眸看过去一眼。
忍不住心中腹诽,什么歪瓜裂枣,竟然也配姓易。
她不动声色:“哦,议的是哪家的女郎?”
“回大人,一家是治中从事的女郎,另一家是冀州督军之女。”
易禾闻言很是吃了一惊。
治中从事是个位低权重的职务,正六品,负责一州的庶务和人事调遣。
至于冀州督军,也是五品要职,同时还监管一州民政。
上述无论哪家,也不是一个落魄世家配得上的。
况且易家这两个儿郎,实在没有可取之处。
易禾仍旧不动声色,她端坐在中堂首位,悠悠品了口茶。
“不错,都是好姻亲。”
“托大人的福。”
易禾心里冷笑,知道就好。
“本官得陛下青眼,才能官至公卿,可我总有致仕的一天,易家之后的光景,还是要靠你身后的这些晚辈。”
“大人所言极是。”
“行,那本官就去我父的祖宅上安置,你们留在此处,不要再随侍了。”
这话一出口,易重心如擂鼓。
易沣的宅子早已被翻修利落,只等着迎新娘入门。
易禾若是见了,一定会大发雷霆。
这会儿后悔没有提前知会他也迟了。
“怎么了?”
易重满面通红,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大人恕罪,这几年家道艰难,已经没有余钱置田修屋,所以……所以……”
“所以占了我父亲的宅子?”
“大人恕罪。”
这事易禾早已知晓,方才特意再问一次,一则为了确认,二则看易重是何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