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总会一遍遍地想起,大婚当天,他揭开她的盖头时,她看到的那张满脸不舍,却身为武将坚定的眸子。
当时的他已身披战甲,布满茧子的手抚上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一点点拭干,道:“阿月,等我回来。”
然后转身离开,再没回头。
此一去,竟再没回来。
他食言了。
贺老夫人最心疼的便是她,最想让她再找个人嫁了的也是她。
她还这么年轻,那么好,不该和她这个老婆子一样,这么蹉跎下去。
人生虽短,可也有千万个日日夜夜,一个人很难熬的。
此刻见她脸色依旧苍白,面容憔悴,便知她昨夜定又是思念五郎,一夜未眠。
已经过去一年了,其余儿媳都已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唯独她。
“母亲。”杨月一进来,却见有外男在,身子明显一顿。
贺老夫人朝她伸手,眼眶通红:“阿月,来,来母亲这边坐。”
“是。”杨月低头走过去。
贾成进来后,已经连灌了好几杯茶,不是他不重礼仪,而是这一路奔波,实在渴得厉害。
他必须得在五少夫人来之前,调整好状态,慢慢将事情说出来,以免她们太过激动。
贺老夫人拉着杨月的手坐好,又在她面前低声将贾成的身份说了。
才看向贾成:“贾大人,宁安郡主让你带什么消息给老身?”
贾成站起身,没有急着拿出信。
而是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老夫人,这是离开前,洛姑娘托我带给您的药,她一直记挂您的身子。您,不妨先吃一粒。”
贺老夫人视线只在贾成脸上停了一瞬,便没再犹豫,拿起瓷瓶,倒出一粒,就着手边的水便吃了。
贾成这才慢慢从怀里掏出两封信,分别放到贺老夫人和杨月二人身侧的小几上。
只一眼,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时,二人当即脸色就变了。
贺老夫人颤抖着手慢慢拿起那封“母亲亲启”四字的信。
这上面的字,太熟悉了,是五郎的,是她的五郎的。
杨月拿着信,几乎要哭死过去,手实在抖得厉害,以至于根本没法子拆开信。
贾成声音特意慢了些:“贺老夫人,五少夫人,贺云臻将军没死。”
短短几个字,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千万里路,传入她们的耳中。
听得此话,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翠芝嬷嬷,以及伺候杨月的婢女失声痛哭。
梁奇真想嚎啕大哭一场,这一年,贺家女人过得太不容易了。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太苛刻,满门只剩女眷,她们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比别人多百倍的努力。
五公子还活着,老天这回总算没有瞎眼,五公子还活着。
“他真的,真的还活着吗?”杨月慢慢抬头,看向贾成,早已泪流满面。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盼着会有人来和她说这一句。
哪怕他残了,痴了,不认识她了,都没关系。
只要他还活着。
贾成点头,小心又掏出由帕子包好的一样东西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