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昼(1 / 2)

劈昼

路上时,祁知序问庭仰需不需要把他的戏份往后延几天。

庭仰没有犹豫,直接拒绝。

明天有《劈昼》的大戏,极耗心力。

祁知序已经帮了他许多,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拖累剧组进度。

庭仰揉了揉眉心,睡前翻开剧本再仔细过了一遍戏,检查自己揣摩的情绪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确认自己在这场戏中情绪的递进足够合理,才放下剧本,疲惫地睡去。

次日,他到剧组时的神情与往日别无二致。

许多路过的工作人员和他打招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默默感慨他十年如一日的好脾气。

就连擅长洞察人心的周越昌见他都没发现不对劲,还在絮絮叨叨说圈里的八卦。

“我就说娱乐圈实在是太可怕了。”周越昌大吐苦水,“你知道那个总是立爱妻人设的男演员吗?好像叫文什么的。”

庭仰疑惑地“嗯”了一声。

“王文伟?听说过,他上了夫妻综艺后还挺火的。”

“他td居然是gay!我看了他的夫妻旅游综艺,以为他是铁直的才愿意去给他做造型。谁知道那傻逼上来就摸我的手,妈的给我恶心吐了。”

庭仰大为震撼。

“可是他女儿都十岁了啊。”

“现在骗婚gay多着呢,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恐同。”周越昌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妈的,演员装直最恐怖了,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直男,就可怜了他老婆,听说是校园时的青梅竹马,还以为嫁给了爱情。”

庭仰想起综艺上王文伟深情的模样,也有些反胃,不过不是对同性恋,而是骗婚本身。

周越昌摇了摇头,叹气:“唉,他老婆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

“没有人告诉她吗?”

周越昌敲了下他的脑壳:“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傻,娱乐圈又不是什么行善积德的地方,和自己没有利益相关,当然是能不管就不管,免得得罪了人。”

但是他不怕得罪人,回去就告诉王文伟老婆,她老公骗婚的事情。

庭仰想了想,直接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联系人徐沁,编辑短信发送。

以前一起参加过综艺,互相存了联系方式。

周越昌发誓自己绝不是故意偷看:“徐沁?王文伟老婆?你发了什么?”

“就王文伟这件事呗,”

周越昌一时不知道该感慨他莽还是勇,“你就这么说?她怎么可能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庭仰歪了歪头,“周哥,他们结婚十几年了,该发现的事徐姐早就发现了。”

周越昌愣了愣。

这倒是,徐沁从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先前他以为对方被爱情蒙蔽双眼,这是一种无形的轻蔑与偏见。

“你看。”

庭仰举起手机,上面是徐沁发来的消息。

【多谢,不过我已经收集好证据了,离婚后请综艺的大家伙吃饭。方便的话,带上你那朋友,我女儿很喜欢听他的歌^^】

祁知序换好衣服出来,和庭仰之间只是简单的对戏,他们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天的事。

上午主要是其他人的戏份,他们的这场戏在下午。

这场戏算是剧中一段比较重要的高潮,也是宋子慕对钟慎彻底放下戒心的起点。

春日负暄,宋子慕与一行人在端王设的百花宴上赏花。

作为杀父求荣的天下至恶之首,宋子慕不乏狠辣卑鄙的手段,也因此在朝中官位上升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短短五年就已经任职户部尚书——虽然天子任命他的初衷,是因为上一位户部尚书暗中贪污国库银两,留了个大窟窿给天子。

朝中无人愿意接手烂摊子,于是理所当然的推给了这位名义上的“义子”。

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火坑,但是宋子慕不得不往里跳。

跳了,九死一生。

不跳,必死无疑。

所幸宋子慕自有一番机遇与能力,奔波近一年半,还是把这令人头疼的窟窿补上了。

户部不再是烂摊子,新晋户部尚书自然也成了可结交的香饽饽。

无数人想要讨好这位朝中新贵,而这场百花宴就是最好的机会。

宋子慕身边围了许多人,这些人或嫉妒或谄媚,但无一例外都要在他面前敛起傲气赔笑。

因为就连天子也被宋子慕的“效君忠心”所打动,往日里的轻慢与怀疑打消了大半。

在满门抄斩宋家后的第五年,才算是真正开始信任宋子慕,让他接触朝堂上的核心事务。

天子依旧轻蔑他——朝中豺狼虎豹无数,宋子慕就算真的有异心,又能掀起什么浪呢?

更何况,他夹起尾巴当了五年的狗,说不定早就连怎么做人都忘了。

看着周围人虚伪的面孔,宋子慕强忍着恶心与他们谈笑风生。

聊着聊着,内容就从恭维开始变化了,每个人说话时或多或少都在为自己谋求福利。

宋子慕本就是与他们虚与委蛇,回答自然也只会打太极,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李大人,您也知道户部才填了个窟窿,这修登天楼的银子,是真拿不出来啊。不然等哪天有了空银出来,我再告知与您?”

——“薛大人您当年于我可是有知遇之恩啊,既然是您想要做这件事,我自然是万不敢推辞的。不过您也知道,我与这吏部尚书崔大人没什么交情……唉,但愿事在人为吧。”

——“徐大人,您叫我大人可就见外了,我到底只是您提携起来的晚辈而已,论资历,我称您一声老师都不为过。哪有学生收老师礼的呢?”

看似客套恭谨实则毫无意义的官话不断重复,许多人见他油盐不进愤怒甩袖而去,也有人妄图天降横财,仍在不停攀谈。

渐渐的,宋子慕也开始力不从心。他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极轻的破风声从耳边传来,带着凛冽冰寒的杀意。

宋子慕骤然睁眼。

五年没有修习武艺,但他的身体依旧敏捷。

侧身一躲,避开了杀气森森的短剑。

他从身侧的花树上折下一枝海棠花,使了内力向行刺者刺去。

花枝为剑,直直插进了行刺者的颈动脉中,正值花期的西府海棠怒放在行刺者的脖颈上。

沾染了血色的西府海棠与行刺者死不瞑目的脸紧紧相依,构成了诡异可怖却又妖冶姝异的画面。

大片鲜血溅在宋子慕的织金纹黑衣上,面若白玉的脸上也凝着点点血迹。

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好似地狱修罗,阴沉得骇人。

很快,他收敛了神色,含笑对端王道歉。

“抱歉,端王殿下,扰了大家的雅兴。”

鲜血还凝在他的脸上,平日再温柔的笑意此时也变得阴沉冷血了起来。

众人噤若寒蝉,春和日丽的艳阳天却觉得丝丝寒意冲上心口,没人还有赏花的兴致。

端王还沉浸在那杀伐果决的一刺里,久久后才惊疑不定地开口:“无妨,府上护卫不力,让宋大人受惊了,是本王该赔不是。”

“殿下言重了。”宋子慕行了个礼,“下官身上沾了腥晦之物,就不扰大家赏花之兴了。请端王殿下恕下官先行告辞。”

端王应允后,宋子慕立即转身离去。

在路上,他的侍从阿谀奉承。

“大人您刚才可真厉害,不愧是当年魁首,此次刺杀如此之惊险,大人您也能全身而退且当即诛杀歹人。”

宋子慕却嗤笑出声,“厉害?”

侍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也知道这番恭维触了宋子慕的霉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回到尚书府,宋子慕并未唤婢女去接水擦拭脸上血迹,而是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

丢下一句“谁都不允许进来”的吩咐后,就关上了门。

白鸟归林,天晚空青。

此时扶光暝暝,将沉于虞渊。

宋子慕安静地坐在窗边,手上慢慢摩挲着羊脂玉佩。

脸上刺客的血迹早已干凝,星星点点的血迹下,是一道不明显的血痕。

血痕很浅,是刺客利剑的剑气擦过时留下的。

宋子慕低声呢喃。

“当初景平九年的天下论道会上,我能在数十位榜上有名的侠客剑下全身而退,如今只是一个侍卫……都能伤了我。”

刚才折花为剑时,他甚至要忘记剑是怎么拿的了。

五年的漫长以前从未察觉,如今回头一看,刚窥见一角便让人痛彻心扉。

当时名冠洛都的天才少年,所有人追捧的“天璇覆霜”宋小公子,居然连剑都不知道该怎么握了。

宋子慕想着,突然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手上握着的羊脂玉佩在逐渐加大的力度下慢慢有了裂痕,最终不堪重负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玉佩碎裂,宋子慕却没有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掌心很快就被碎玉扎得鲜血淋漓,他却感受不到痛一般神色依旧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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