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结束,他们目光放回综艺。
此时每位嘉宾都在按序选角色卡,弹幕一片风平浪静。
直到祁知序选定角色牌,弹幕数量激增,飞速滚动的串串文字就像一句句质问。
看到祁知序选了骑士,深受荼毒的观众第一个表示不服。
【祁知序不选魔王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1】
【+2+3+10086】
【祁知序,你看看你自己写的东西,你觉得你好意思说自己是骑士吗?你一支笔就能创死一片人。】
【36度的手指码下的字都是冷冰冰的杀人刀,那些年我流过的泪都是证据。】
庭仰乐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对祁知序做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大魔王?”
祁知序目不斜视,全当没听见。
《七宗罪恶》的剪辑显然有一手,节奏把控的很好。
庭仰专心致志看着自己当时忽略的东西,一时间也有了新观众一般的体验。
公布角色牌代表的罪时,庭仰突然有种微妙的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在节目组说出色欲的角色是圣子时,还特别坏的给了庭仰一个特写镜头,并在旁边配上被雷劈开的“不敢置信”。
弹幕一片欢声笑语。
【刚刚是谁以为自己转运了,我知道但我不说。】
【我还以为小言的霉神人设要塌了呢,虚惊一场。】
【ls你礼貌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霉神。】
【庭甜甜:我没有立过这个人设!】
祁知序挑了挑眉,模仿庭仰刚才幸灾乐祸的语气:“霉神?”
庭仰哪知道报应来得这么快,“这个剪辑他真是技术差劲!我当时根本毫无反应好吗?”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在心里默默夸赞剪辑的技术。
自我介绍后,是每个人在休息间看剧本的镜头。
剧本的重要内容都被糊掉了,只剩下一些聊胜于无的小细节。
因为早就知道全部剧情了,所以庭仰懒得细看剧本上的内容。
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懒洋洋看着电视。
播到祁知序看剧本那一段时,弹幕数量却猛得增加许多,几乎把人脸糊了起来。
【家人们,“圣子的圣袍掉落在地上”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啊?脖子以下的意思吗?是绿晋江视频网可以播的东西吗?】
【口口?还是口口?或者口口嘛?总不能是口口吧?】
庭仰猛地直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知序。
“你的剧本还搞黄色??”
祁知序一摊手,无辜道:“就那一句。”
心情平复后庭仰也没了吃零食的心情,余光扫到祁知序没开的鸡尾酒,自己开了一罐,小口小口抿了起来。
诶,居然有点好喝。
等到了两人相认结盟的片段。
祁知序送出玫瑰花的那一瞬间,弹幕里有许多序言CP粉在庆祝过年。
庭仰却老成地摇了摇头:“哼哼,等会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封心锁爱。”
祁知序想起自己耳边插了两朵大红花的模样,再也无法故作淡定。
不消多时,就到了他给祁知序插花的片段,弹幕一瞬间少了大半,显然是震惊地无话可说。
几秒后,蓦地爆发出了更多条数,但是很显然,是CP粉在掩耳盗铃。
【是给情郎送花的小哥哥一枚呀。】
【互赠玫瑰,嗯……怎么不算爱呢?】
【我们小祁还要去花房!我们庭宝同意了!这是双向奔赴啊家人们。】
看到这,庭仰此时已经不敢想象,后期他们牵手那会,弹幕会说什么虎狼之词了。
眼见着距离那一段越来越近,庭仰急得焦头烂额,手拽着衣角揉来揉去。
祁知序注意到了庭仰的慌张,却故作没看见,假装一直在全神贯注看综艺。
终于,庭仰憋不住了。
“祁哥,你觉不觉得弹幕有点碍事啊,不然我还是关掉吧。”
说着,就想要去拿手机。
祁知序却按住了他的手,“没事,关来关去多麻烦,就这样吧。”
祁知序掌心的温度让庭仰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被火苗轻轻燎了一下。
手里那罐鸡尾酒已经喝完了,庭仰恶狠狠捏瘪易拉罐,借酒消愁般又开了一罐,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余光扫到这一幕,祁知序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
他从垃圾桶里捡起庭仰刚刚丢下的易拉罐,幸好瓶身上显示酒精含量的那里还完好。
——14%vol.
祁知序懊悔自己竟然没注意到庭仰买的是高度数鸡尾酒。
本来酒量就差,喝几罐低浓度啤酒就晕晕乎乎,现在多半已经醉了。
果然,哪怕祁知序都去翻垃圾桶了,庭仰也一动不动,眼神看似在全神贯注盯着电视,实际上目光迷离,根本没有对焦点。
“阿仰,别看了。”
祁知序拿起手机递给庭仰,让他自己解锁。
“先把电视关了吧。”
庭仰眼睛眨了几下,没有明白祁知序这句话的意思。
看来醉酒的程度比祁知序想象的还要深。
祁知序知道庭仰的手机密码,但是他们此时并没有任何关系,自说自话解锁别人的手机终究是不太好。
于是他举起手机在庭仰面前晃了晃,认真询问:“阿仰,我能解锁一下你的手机吗?我只关投屏,不看其他的。”
一个深度醉酒的醉鬼无法和他进行交流。
祁知序抿了抿唇。
明明知道庭仰醉成这个样子,明天醒来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就算记得,只是关一下投屏而已,又有什么大事呢?
但他这个人在这几年里学会了用君子外表掩饰暴戾,却偏偏没能改掉那莫名其妙的执拗。
于是再次询问:“阿仰,我能……”
话没说完,因为庭仰突然向他靠了过来。
祁知序的眼睛蓦然睁大,带着近乎惊慌失措的迷茫。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却像是一场燎原大火,从心尖开始燃烧。
慢慢的,四肢百骸也开始发烫,烧得人头晕脑胀,几乎要不管不顾就去回应那一个吻。
也许是这几年伪装君子太过成功,他最终只是用微微颤抖的手推开了庭仰。
庭仰被推开也不生气,用双手环着祁知序的腰,以一种很委屈的语气闷声问道:“祁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一声“祁哥”不同于平日,语气里带着不合时宜的依赖。
仿佛在一瞬间失了声,祁知序在长久的静默中,发觉自己此刻的惶恐居然大于喜悦。
“……我没有。”
“真的吗?”庭仰仍然环着祁知序的腰,擡起头用干净的眼神看着他,里面夹杂着委屈,“那你为什么要说,让我们各自冷静一下?”
祁知序很快就从记忆里翻出来了这句话。
其实很好回忆,因为这是他和庭仰在校园时期有过的最大一次争吵。
在这场争吵后不久,他就亲眼看着庭仰倒进水中自杀。
十九岁的祁知序只以为庭仰是被那段血腥残酷的经历逼得再也无法承受,可二十七岁的祁知序却在回忆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那段时间,明明庭仰的病症已经在好转,为什么会突然恶化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只是因为自己说了“我们各自都冷静一下”吗?
不对,庭仰不是那种脆弱的人。
自己当时的确语气重了些,却不至于让庭仰觉得他在生气。
庭仰听到这句话,只会冷静分析他们争吵的原因。
说实话,十九岁的自己甚至比不上十八岁的庭仰冷静理智。
现在想来,当时庭仰自杀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眼神根本不对劲。
不是对他的恨意或者眷恋,反倒像沉眠在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境里,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祁知序隐隐约约明白自己似乎摸到了一些让他难以承受的真相,可他还是不得不问。
不问,不解释,那句话就会始终像刺一样卡在庭仰的心头。
庭仰被这根刺划伤,心口流出的血又会像火一样灼伤他。
周而复始,他们一直痛苦,伤口却永远也不会痊愈。
他不知道为什么庭仰会在醉酒后突然想起失忆前的事。
可是很明显,庭仰的状态并不是恢复记忆的样子,也许等酒醒了,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祁知序小心地问:“阿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庭仰似乎因为醉酒有些难受,抱着祁知序的腰又收紧了一些。
许久后,他的声音才复又响起。
“这是她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她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似乎是被什么魇住,庭仰的呼吸开始略微急促。
“她的血一直流到我的脚下,可是脸上还有笑意。干枯的玫瑰花瓣和血混合在了一起,她的脸正对着我,嘴里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听不清,周围全是声音……”
“好了,好了……不用再想了。”
祁知序连忙打断,他抱起庭仰,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明明是在安慰庭仰,可是慢慢的,祁知序抱着庭仰的手臂越来越用力,仿若自己是将要溺死的人,庭仰是那唯一可以救他的稻草。
明明已经二十七岁,祁知序却在感受到怀中的温暖后慢慢垂下了头。
无助的呜咽渐渐在屋中响起,带着铺天盖地的懊悔与自责。
庭仰自杀前一周,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们各自都冷静一下,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他说出了那句话,随后又因为不可抗力失联了一周。
在庭仰看来,他是什么样的呢?
祁知序紧紧抓住庭仰的衣服,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可是巨大的哀恸还是将他整个人死死包裹了起来。
在庭仰的视角,他的一切行为与庭若玫毫无差别。
给予看似毫无保留的爱,再及时抽身,远离对方。
陪伴庭仰走过那段时间的祁知序,是最清楚庭若玫这件事对他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那个女人生下了庭仰,也给了他童年时期予取予求的爱。
却又在时间蹉跎了她绝艳的容颜与荣耀后,由爱生恨。
最后.庭若玫坐在高楼上,穿着她年轻时站在领奖台上的那袭红裙——便是那一袭惊世绝艳的红裙,让她被誉为“玫瑰夫人”。
那年,庭若玫看着楼下毫无察觉的庭仰,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紧接着,就毫无犹豫地跳下高楼,摔死在了庭仰的眼前。
翻飞的红裙如同刺目的烈日,太阳坠地,满地流淌的都是灼红的余晖。
跳下高楼时,庭若玫的怀中还抱着庭仰送给她的玫瑰。
时间过去太久,玫瑰早就干枯得不成样子了。
也许这正是她想说的,干枯的玫瑰就像她逝去的美丽,再美的人或物都抵不过时间的残忍。
于是这点恨意就必须要有寄托,无辜而单纯爱着她的庭仰就是最好的选择。
轻轻丢下一把小刀,推推过去线(暂时不会虐,宝子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