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昼
一人身死梦消,徒留走马灯转瞬即逝。
一人夙愿难偿,倾慕的少年郎死在大雪中。
可以说,be的很彻底了
悲,太悲了。
幸好今天上午拍摄的是宋子慕少年时期那段,循序渐进,还有点缓冲的机会找找感觉。
真让他一下子演大悲,还真不一定能演好。
上午第一场戏,是宋子慕与钟慎的初遇。
【世间之事,千千万万,何事最美?】
——最美不过,人生若只如初见。
宋子慕十七岁那年,早已是名扬天下的天才少年,一手长剑使得出神入化,臻至化境。
同辈里无人能敌,前辈中也鲜有敌手,真真是风光无限。
曾有一日,宋子慕遇流寇杀人越货,于是一身白衣屠尽一寨流寇。
等寨中血流成河,他身上的白衣却半分未脏。
去也白衣,归也白衣。
被救下的妇孺中有人问宋子慕,为何总是一身白衣?
白衣易脏,麻烦至极。
当时正遇漫山遍野大风起,林中千木万叶振振,有鸟雀骤惊,乘风而起。
山风吹得少年衣袍翻飞,亦如青蓝天空上展翅的白鸟。
永远自由,无拘无束。
少年人于血海中干干净净,对那人笑了一下。
那笑容倨傲、嚣张,却不给人任何不适感。
宋子慕一言未发,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白衣易脏又如何?若他愿意,世间浊不染他。
回去之后,宋子慕名声大噪。
先前他本就是人尽皆知的少年天才,在那之后更是风头无二。
就在江湖与百姓都对他赞不绝口之时,宋子慕却骤然有了个新爱好。
每至春和日丽,他定要寻一处偏僻地,找一棵花繁叶茂的花树躺在其上。
众人皆以为他是附庸风雅。
殊不知,这只是为了躲避父亲抽背的《策论》罢了。
等这件事流传开了,总有人想要碰碰运气。
漫山遍野寻找,看能不能在哪棵花树上遇见这位白衣小公子。
可惜宋子慕待的地方着实偏僻,从未被人遇见过。
此时,众人寻找的小公子就待在一棵高大的凤凰木上。
灼红的花衬着云色的衣袍,长长的袍角从树枝上垂落些许,落在浮翠流丹的凤凰木枝上。
衣料被风吹动时,如同金堆玉砌的血色珍石上落了皎白招展的木芙蓉。
宋子慕手上一下一下抛着从劈昼剑上取下来的剑穗,剑穗的流苏在空中划出流畅自然的弧度。
与凤凰木花朵同样火红的剑穗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抛起,青色的玉环隐隐泛起流光。
凤凰木,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灼红的花朵如同翩然欲飞的蝴蝶,苍翠的枝叶生机勃勃。
凤凰木正值花期,拥有能让天地黯然失色的好颜色。
但若是与树上那名小少年一对比,凤凰木的耀眼却又落于下风了。
因为那少年是天珍地藏的珠玉,生来就合该被所有人珍爱。
宋子慕抛着剑穗的时候,在想他父亲今日让他背的策论。
好烦啊,小公子不想背书。
讨厌背书、讨厌背书、讨厌背书……
真想每天抱着剑睡到自然醒,然后找林远山去喝酒。
……为什么不能一直无忧无虑当他的天下第一呢?
心里有点烦躁,手上抛着的剑穗一下子失了准头,直直往地上砸去。
宋子慕敛神,正准备翻身下树去捡剑穗,却听一道极轻的吸气声响起。
“嘶……”
宋子慕下树的动作一顿,干脆就趴在树上,将视线投向下方。
只见树下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正捂着额头,手上稳稳拿着他刚刚掉下树的剑穗。
这人看起来已经来了许久,自己沉迷厌学,居然一点也没察觉。
不过也得是这个人心里全无恶念,否则他来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宋子慕拔剑相对了。
树下的人被砸了也半点不恼,擡起头仰望树上的小公子。
直愣愣的样子让宋子慕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被自己砸傻了。
宋子慕小心开口:“你……没事吧?”
“没事。”
树下的人这才回过神,嗓音里夹杂了几分慌乱,却又故作镇定有礼。
“公子可是,江湖榜第一的宋公子?”
“正是。”
见对方彬彬有礼,宋子慕也不好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他轻轻一跃就下了树,正巧落在这名青年的面前。
青年见少年骤然放大的面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呼吸一滞,显得有些慌张。
宋子慕眨眨眼,好胆小的人啊。
等钟慎因为紧张,身上冒出了汗,方才发觉此时山谷的风真是微弱极了。
鸟鸣声轻极了,风速慢极了,热闹的山谷归于沉寂。
万籁俱寂中,凤凰木花朵绽开的声音如在耳侧,他飘忽的眼神落在一朵花上。
一个呼吸间,就好像春夏秋冬走了一遍,又见证了一次凤凰木的花谢花开。
宋子慕出色的剑技声名在外,所以很多人都会忽略他精致的样貌。
他常年练武,身上的肌肉在穿上衣袍后却并不明显。
腰肢被白色腰封裹住,勾出腰际的劲瘦流畅线条。
乌墨色的长发被简单束起,他的嘴唇有些薄,瞳孔的黑色比旁人要深上许多。
坊间总说这是薄情寡义的面相,然而他的一双眼睛无辜而清澈。
天生微红的眼角让他无论看谁,都显得多情缱绻。
哪怕他们此时不过萍水相逢。
大脑乱成一团浆糊,钟慎也就没发现自己刚刚后退一步的动作有多惹人歧义。
果不其然,宋子慕面色懵懵的,呆滞道:“我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钟慎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连忙解释:“我一直很仰慕宋公子,这才失礼,抱歉。”
可以说,钟慎已经无师自通“宋学”了。
宋子慕平生第一爱剑如命,第二爱听别人的夸赞之言。
果不其然,宋子慕顿时喜笑颜开,一拍胸脯,仗义承诺。
“我在这棵树上躲了这么多次,你还是头一个找到我的。”
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遇到的人迟早会相遇。
“你我有缘,以后在这个洛都,小爷我罩着你。”
“好。”
钟慎在宫里宠辱不惊了数十载,此时却因为一句“我罩着你”红了脸。
“对了,”宋子慕这才想起什么,“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我总不能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叫……”
钟慎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钟慎。皇姓钟,谨言慎行的慎。”
宋子慕沉默:“。”
钟慎眨眨眼:“……?”
宋子慕艰难开口:“小弟,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会这么巧,他第一个小弟就捡了个皇子?
钟慎这时才找回一点平日的从容,认真回答:“对你我不会说谎。”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尽管极力克制,还是露出了隐隐约约的唬人气势。
倘若此时,宋子慕身边有但凡一个人,他都要狠狠地摇一摇对方,问对方自己有没有在做梦。
谁知道树下捡了个小弟,居然是当朝四皇子,自己该不会被治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吧?
出来的急,跑路的话身上也没有带足盘缠,只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劈昼剑值钱……
这个不仅当不得,还是个得大金大银养护着的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