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灼如实道:“有这淋雨的功夫,还不如回家好好增增修为……”话未必,一道热血溅了过来,那人竟割了喉!王灼食指弯曲,抹了抹脸上,看地上尸体道:“这么脆弱吗?”血水混着雨水在众人脚下淌,人群中一声高呼:“王氏杀了南湘子,我们跟他们拼了!”群情激愤,各展伸手,势要与王氏你死我活。
谢十公在人堆里喊叫住手,奈何无人听他。双方交恶,正打得不可开交,被王凤阻住。一片悄默,王凤笑着走出来,在人堆里拉起谢十公,握着他手道:“小弟小妹们不懂事,惊动了你老人家。”请进正殿去。谢十公摆手道:“王凤啊,你这认得什么亲戚,可惜了你这双亮眼!”王凤连连称是,即叫给赔不是,王眉勉强道句对不住谢十公。谢十公道:“把你难为的,我还不受呢!”扭了身。
谢十公道:“南湘子割喉,仙王欲如何?”王凤打哈哈道:“谢十公欲如何?”谢十公道:“自然是以命偿命了。”王眉盯着谢十公一张一合的嘴巴,简直想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王凤笑嘻嘻道:“谢十公,你看南湘子可是我家阿灼杀的?”谢十公抚长须道:“南湘子当然不是他所杀,却是因他而死!”指着王灼睁大了眼。王灼看过来,漫不经心道:“谢十公,他虽因我而死,说起来也是一半一半,怎么全赖在我身上?”谢十公道:“若不是你羞辱于他,他何故血溅当场!”众仙门听罢,皆纷纷道:“此言甚是,你休得狡辩!”王灼好笑道:“若他今日不上我普陀山,他可断不会有今日之祸。”众仙门被这话噎得惨然,王凤做和事佬道:“这样吧,我让阿灼闭门思过,十年不动刀兵。谢十公,你意下如何?”和谢十公拉开了距离,脸上已然变色。谢十公知道再咬着不放,他的老脸就要被王凤踏在脚下了,叹息道:“仙王既如此说,我也就罢了,也是天数已定,命里该绝。”众仙门听谢十公如此说,虽忿忿不平,倒也不能说什么。王凤见了,即走回谢十公旁,眼扫一圈道:“我普陀仙门定会全大家心念,请大家放心。”众仙门擡手拱了,道:“仙王客气……”
当下令人洒扫客室,请去休息。唯有宋濂大笑一声,举头出去。宋濂一路下普陀山,喝得人世不醒,疯疯癫癫,举酒对鹿道:“鹿兄,我们两个喝一个。”软倒在地,把鹿吓得蹿跑。一会清醒,笑语道:“三山五岳任我游,我自逍遥,岂可以身之察察,受名之汶汶。”被一道祥光惊动,心想:“天暗无光,定是赶去普陀山的修道者,修道不易,何苦焚身……”飞在云中,阻住去路。华莲急退,才不致与他撞上。宋濂见华莲,微怔又摇头道:“你……你不是他。”醉语道:“前面是臭泥坑,你又何去污身……”华莲不听拱手请叫过去。
宋濂怜他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不忍埋没了,便强要留住,不叫他到普陀山去。华莲急走,宋濂缠着,一时动起手来。华莲道:“在下谢先生好意,我有朋友在普陀山受苦,就是刀山火海,烈油焚身也要去!”宋濂止住醉意道:“刀山火海,烈油焚身?你和王氏不是一路,那就是与烛龙有一腿!那我就更不能叫你去了,比起这两样,身败名裂可比它们严重多了。”华莲道:“名利如浮云,又何足道哉?”躲过宋濂,往普陀山去。宋濂高叫一声回来,跟上去,到了普陀山,望着自嘲一笑道:“多管闲事。”拔出葫芦塞,喝了几口,只感天旋地转,倒在道旁,口中含糊道:“伯仁兄,钟伯仁,你到底是钟伯仁还是张伯仁,你害得我好苦……”
宋濂年少颇负盛名,是南怀仙门宋氏的下一任当家人,奈何糊涂,做下引狼入室之事。在南怀被同门唾弃驱逐了,疯疯癫癫了一段时日,后来清醒对一些事明白过来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宋濂在树上睡着,被一股秋风吹醒,看见昆仑,浮屠,兰陵,紫薇,金银诸仙门俱来了普陀山,苦涩一笑。修少儒走近问道:“好好的人,你做什么站在树上?”宋濂望着远处沈丹青道:“自然是高处风景好啊。”修少儒走回,只觉这人奇怪,怎么有些疯疯癫癫的。沈丹青收回目光道:“上山吧。”举步带弟子过去。宋濂望着,怔怔道:“幽兰也要染泥吗?”跃下来,看了会,喝酒向前行去,一路上遇到兰陵和金银台众人。
楚庄认得宋濂,老远就唾弃阴着个脸,倒是宋濂上去道了句世伯好。他已多年不遇故人,今次遇到大有怀旧之情。“谁是你世伯,宋濂你认错人了吧!”楚庄道了句。楚瑜急道:“父亲!”楚庄止住,看宋濂道:“有一日你重振你父家门,杀了那个孽障再唤我一声世叔不迟!”背手走了。楚瑜拍了拍他肩膀,以作安慰,跟上他父亲。
宋楚本有婚约,宋濂若不出差,会是楚庄的女婿,楚倩的夫君,也不用楚庄头疼了。楚庄看不惯裴公旭,自然也就不认可裴公景,耐何戚夫人喜欢。戚夫人是楚庄费了力娶回来的,寻常女子嫁人便随夫家唤夫姓,可在楚庄这里,他的夫人却保留了姓氏,可见楚庄对其爱重。戚夫人老早便不赞同宋楚的婚约,认为儿女的婚事应该由儿女作主,他们从旁把关也就是了。何况宋濂已长成,她的女儿还没出生,更不同意了。戚夫人与裴夫人云氏同出华南真人门下,常有走动,楚倩幼时扑蝴蝶在牡丹园迷了路,还是裴公景给送回来。戚夫人那时就对裴公景喜爱,等到楚倩长成,戚夫人就想这件事了。哪想一日裴眠带着厚礼上门提亲来,提的是裴二公子,戚夫人道:“小景的意思呢?”裴眠笑道:“小景自是欣喜万分。”就这样把亲事定下来。
楚庄本不同意,裴楚联姻,意在造势。楚倩却一片欢喜,跑进来高兴道:“景哥哥,我们有十年都不见了。”见厅上堆满红色大箱子,走近她母亲道:“这是什么?阿娘,景哥哥呢?”不见裴公景,少女的眼光都暗淡下来。戚夫人道:“傻丫头,这是聘礼啊,你景哥哥来娶你了。”少女怔住,一会儿一抹红云自耳后染满她白皙的面庞,羞跑了。楚庄见了头痛,扶额长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修书给裴眠。
看他们走远,宋濂感叹,摇了摇头道:“我已脱南怀久矣,仇,早就散了!”喝酒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