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一切皆有定数,我算你命不止于此,来世我定会寻到你,补偿你这一世空遭的罹难。”
方算山手掌紧贴在泥土中,将山灵完整的灵魄护送至轮回,为它祈福。
“万物皆有灵,上承下孽,做师傅的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了……”
浅淡的绿意轻飘飘地沾染上方算山的指尖,轻柔的跳动像是天真烂漫的孩童在方算山的指引下,蹦蹦跳跳地冲向了他的来生。
“师傅,你还是喜欢普度众生啊。”
尖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方算山惊诧地转过身,本应在方无尽身边的愈生竟就站在他身后,面目全非,就连声音都刺耳起来,方算山无法想象和自己曾经的首徒再次见面他竟是这副模样。
“你怎会……”
“哦?我以为是师傅在想我,迫不及待用布阵法这种方式在呼唤您曾经的爱徒呢?哦不对,你真正的爱徒并不在这里呢,呵,难道不是这样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忘了,我现在的模样连我自己都不敢认了,师傅,你是没认出我来是吗?”
“是我呀,愈生,愈万物,生天地,以民之众望,得成仙之道,赐名,愈生。”
“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呢,凭什么呢?他们这种蝼蚁就可以世世代代受神明庇护,那谁来庇护我们呢?我有掌控他们生命的能力,却救不了自己,多么可怕,师傅,你早就算得天道亏损,天庭终将封闭,我们也终将沉睡千万亿年,在被人遗忘的轮转中消散,对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们是神,早于万物之前便存在的神,为什么在命运的最后却是连这区区凡人的一荤一素,朝起晚归的平常日子都享受不了呢?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在这人间沉沦苦苦思索数千年都不得。”
“您,窥万物命轨,托天道以示天意的上仙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方算山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徒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位首徒又是从何得知他当初意外逃脱天道惩罚发现的事实,更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只是想要一个他不该知道的回答。
他有太多疑问想问他,可是现在却是他在质问自己,一时无语,嘴巴张合数次,也没能成音,终是归于沉默。
“师傅,我在人间有一个名字,我自己改的,我很喜欢,于胜,于万物终结之时徒留我一个人胜之,愈生于胜,何其像,可却是一个天差一个地别,完全不同的道路,如今我累了,师傅,或许我真的错了?我已走投无路,或与命运早已注定,师傅,这个还给你吧。”
方算山没动,愈生说了很多话,但是他知道,愈生不会走回头路,他早已算过,愈生的命轨很长很长,比当时其他徒弟都要长,方算山以为这是天意所以万般保护,但总事与愿违。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愈生的命轨早就终结在他离开自己身边那一天,现在的他,是于胜,不是他的愈生了。
眼睛看着于胜递过来的东西,方算山眸光微动。
于胜残缺不堪的手上拿的是一把木头算盘,很质朴的材质并不金贵,甚至还有磨损,是方算山曾经的神器之一,记录在案的遗失品,并没什么特别的效用,但是能预测未来某一时刻的片段,很有误导性的神器,自诞生起就被方算山丢到大殿角落,若不是天帝渊偶尔来借,他都不知道丢了。
于胜也只是伸手拿着算盘,无所谓方算山接不接,眼里的神色却是布满绝望,方算山自见面起便没擡头看过一次于胜的眼睛,所以他也没能看到,自己徒弟眼中的悔色和一闪而过的怨恨。
两方僵持,方算山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接过了算盘,接过的那一刹那一缕黑气自算盘下方穿袖而过没入方算山的体内,于胜嘴角微微勾了勾。
方算山被算盘上的凉意刺了手,下意识抖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疑窦,他感觉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但是他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以防万一他探测了一下算盘并无异常,手指无意识拨动算珠,看着被滑动的算珠,额头冒出了汗珠。
这并非他当初的那副算盘!
骤然擡头望向于胜,在看到他眼里的癫狂后,方算山立刻向后飞退,脑中急转,于胜疯了,原来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袁天一或者方无尽的身体,是自己的!
在察觉到身体的异常之后方算山向离他最近的阵点猛力挥击,将自身剩余神力全部融入法阵,本来运转缓慢的法阵立刻发出承受不住的嗡鸣快速流转起来,短短几个瞬息便封上了山体最后一点光亮,城市的黎明刚刚破晓,止不住喘息的方算山,在一片黑暗中绷紧了脊背。
是自己判断失误,既然事已至此,与其被蚕食后放虎归山,不如干脆彻底封锁这座山头,以自己为代价,将即将出世的疯魔永生永世地封锁在这个无人之境。
“师傅,你反应太慢,心太软,你布阵法的手脚并不精细,我虽然受创但仍耳聪目明,那么亮的光在黑夜中亮起,我虽凡人之体但仍掌仙人之能,怎会看不到,你们这么蹩脚的陷阱我又为何会踩,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呢?”
“我想要的从来就是你的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