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手里的钥匙按钮研究了起来,他本身是个老古董平常都是走路上下班,对于车尤其是这种新型的车他并不明白如何使用,但是他也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这时候他就比较庆幸自己喜欢观察人这个习惯了。
他记得那个人按了一下按钮,车灯闪了之后车就锁上了,开车大概也一样吧,于是男人尝试着把所有按钮挨个按了按,如果那个人在他身边或许会哭笑不得,正常的钥匙上都有明显的图标显示但是他手里这个是被“装扮”过了,面目全非所以无从分辨。
不过,他倒是没判断错,身后一抹白光照了过来,一瞬即逝,看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车就在树林里藏着。
擡脚便朝着树林走去,旁边安安静静盯着他的司机一看,忙走在前面殷勤地打着灯,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小心。
尽管心里全是居心不良,但表现得却是满满的“真心实意”。
并没有管他,径直走向刚才车灯亮起的地方,不时按一下开锁键确认方向,司机一看前面路面不平,忙谄媚地想要上前搀扶,却在与男人对视时,一阵恶寒,本就忐忑的心如坠冰窟。
那双眼睛明明很好看,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黑,一对视,仿佛四周的空气都消失了,难以呼吸,偏还能感受到林间穿过的冷风,浑身冷嗖嗖地,不由自主僵住了脚步,嘴角抽搐了半天愣是没能再说出一句。
男人失去耐心越过司机继续往前走,明明在外面看着树木混杂,但走过来才发现,其实后边有一条土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狭窄。
又走了几步,一辆难以言喻的跑车,出现在男人面前,奇异的喷涂,诡谲的图案,整个车看上去就像是被无数种类的花簇拥起来,像是“丧车”,一整个晚上的难以忍受在此处到达了顶峰。
男人站在车前,沉默良久。
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他也不想迈动半步,面上不显但是他的内心已经在疯狂咒骂改装车的人了,国内不是禁止痛车吗!!!
“喀嚓。”
追着男人走的司机看着前面慢慢将头转过来的男人,僵住了脚步,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就这么算了,赶紧回家。
陷入黑暗看不清脸色的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拉开车门寻找一会儿便从车顶夹层中抽出一沓现金,看了看厚度,大概有个三四千,随即抽出几张塞到口袋里,然后把剩下的所有现金甩给了后边这个明明害怕地不行还偏要跟着他的中年男人,也不管接没接住,就撒了手。
“滚。”
散发着一股廉价臭烟味和几天未曾洗澡的奇异混合体味的客车司机,眼见满天的钱被撒在地上,慌忙狗着身子用手臂划拉着不管树叶还是泥土全往口袋里装,完全忘记刚才一瞥而过的恐惧,满眼都是钱。
这可是他和老婆子几个月都挣不到的钱啊!拼命捡钱的中年人癫狂的动作和通红的眼睛让粉西装男人不愿再看,他其实后悔了,给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然下一次不可能再遇到自己,可是吃过了甜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但男人也只是在说了至今为止的第一个字后不再看司机,他终究是控制不了自己这个软弱的心,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他好,反而将他引入了另一个深渊。
侧身进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甚是疲惫地伸手从座位旁边抽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摸索着身上,又从左边裤口袋翻出一个磨砂质感的打火机,点上,薄荷的味道轻微刺激着神经。
被不习惯的味道呛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下烟,低头观察起车上所有的东西。
车上的所有一切即属于他也不属于他。
他叫方无尽,是一个多重人格障碍患者。
他已经在自己身上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了,自己四周都是另一个人格的所属物,不管是粉色西服还是这辆车,还是他那个冷冰冰的家。
他的另外一个人格异常偏执地喜欢,某种艳丽,与自己完全不同,他期待着成为独一无二的人,彰显着存在感,明知自己只是一个因为生病而长出来的“肿瘤”,也要做最特别的那个。
车载香氛也是花的甜香,腻人的气味让方无尽头更疼了,也让他想起了最想忘记的记忆。
他的病是罕见的幼年便有苗头,但他一直以为自己控制地很好。
直到第一次失去意识,也是他第一次杀人,才发觉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那时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是慌张的,迷茫的,甚至恐惧的。
直到回到家才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连他这个人,他都感到虚假,那时的他质疑着一切。
他不愿意相信当时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说一切苦难中唯一的甜头大概就是让他遇见了袁天一吧。但是就像玫瑰花的刺一样,唯独不肯老老实实地绽放美丽,让人血流不止却又深深沉沦。
“我质疑这一切,但唯独不想质疑你的存在,真像是一句漂亮的情话,你说是不是?”
方无尽眼里迷蒙,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等着另一个回应。
现在的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了,但每每想到最初的那一段和另一人格的对话还是会心悸,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当初第二人格留下的字条真是一个仪式感满满的人,白色整洁的宣纸上用毛笔一字一空漂亮地写着像是挑衅一般的话语:
无尽亲启,
作为另一个我,你实在太过无趣,所以就把身体短暂地交给我吧,我会用它创造最绝妙的……艺术品。
当然,让我无法实施完美的艺术作品,我会很难过的,我准备了些东西给你,相信以你的能力找出来不是问题,我还是衷心希望你能完好无损回家的,你要好好休养生息哦~我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
境无敬上
同生于世,早就想象过无数次该怎么写下这一段话,你是不同的,我不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曾经万人敬仰,如今失去往日荣光的神明,该如何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