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在火光中渐渐化作水雾,杨辅清踩着滑腻的岩面冲至曾水源身边,只见那柄断刀正从清军参将的心口穿出,铁臂铠上的鎏金虎头纹已被血锈染红。参将圆睁的双目凝着不甘,直到断气前仍死死盯着岩顶那面在硝烟中飘摇的残旗 —— 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这群衣不蔽体的败军,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比虎蹲炮更炽热的杀意。
\"辅王,隘口西侧发现清军后撤!\" 斥候浑身是血地从岩缝钻出,手里攥着半面扯下的春字旗号,\"他们把虎蹲炮推进了雪涧,抬枪队折了七成!\"
杨辅清猛然抬头,只见北侧山道上的清军号衣正急速后撤,灯笼火把在风雪中缩成几点寒星。他忽然想起出发前接到的密令:\"无论伤亡几何,须将追兵拖至腊月廿三。\" 今日正是廿三卯时,主力部队此刻应已越过了麻城,踏入商城境内吧。
曾水源突然剧烈咳嗽,血水顺着断刀伤口涌出:\"该... 该把陈将军的残旗带回去...\" 他望着阿桂怀里那面染着新血的军旗,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仿佛又看见五年前在长江畔,陈德才将军率部阻击僧格林沁时,那漫天蔽日的暗红旗海。
\"抬着伤兵先走,我断后。\" 杨辅清解下披风裹住曾水源,指尖触到对方后背黏腻的积雪 —— 那里不知何时被流弹击穿,血肉混着碎冰结成硬痂。他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鹰隼的嘶鸣,抬头望去,崖顶的残旗正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 \"圣兵\" 二字在初晴的天光里,竟透出几分涅盘般的猩红。
当最后一名伤兵被背出岩洞时,阿桂突然指着谷底惊呼:\"辅王!追兵的灯笼全灭了!\" 杨辅清凝目望去,黄州方向的山道已陷入漆黑,唯有风雪掠过枯枝的沙沙声,应和着岩洞里未燃尽的火油噼啪作响。他知道,这支骄横的春字营在折损两百人后,终于尝到了太平军 \"麻雀战\" 的滋味 —— 那些被砍断的藤桥、滚落的巨石、藏在雪下的竹钉,正如当年陈德才将军留下的忠骨,让每一寸大别山的土地都成为清军的噩梦。
\"收殓弟兄们的兵器,带上陈将军的残旗。\" 杨辅清蹲下身,用雪擦净玄铁剑上的血污,剑鞘磕在岩角时,竟发出清越的鸣响,\"萧军师还在麻城等着咱们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