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萧彻,你身上怎么有别的……
淮州下分五个县, 其中以淮县的灾情最为严重。
淮县的知县何昭,如果萧彻没记错的话, 此人跟萧珏的母族沾亲带故,似乎是先皇后崔婉清母族的姻亲旁支。
崔婉清的母亲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在崔府的地位比外室好不了多少,崔婉卿后来能当上皇后,也全靠她的算计与谋划,母族于她而言,非但毫无托举之力,反而是个负累。
母族尚且如此,她的旁支更是个不成器的破落户。
不过破落户里倒也出了个进士, 虽是个七品官,但好歹也是个地方父母官。这些年他借着与崔婉卿的那一层八竿子打不着的姻亲关系, 没少向萧珏献殷勤。
崔婉卿是向着萧珏的,两个儿子中她偏爱长子,魏熙帝已经不喜长子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更怜惜他一些。
何昭自然也跟着偏向萧珏,他久不在京, 并不知道当今朝中的局势,只理所应当地认为, 萧珏既是太子, 日后必定承袭大统,巴结着他准没错。
以至于此番萧衍和萧彻前来,他竟也十分怠慢, 传票发下去,竟久久未来。
于是本该是他的差事,落在了知府李行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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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县北面有一座龙脊山, 龙脊山是自黄山向东延伸出的旁支,地势高低起伏,奇峰突起,平地而起一座高峰,唤作轩辕峰。
轩辕峰的走势先由东转南,再转西南,远看像极了一条盘卧的巨龙,怪不得县志上记载,此处为龙脉所在之地。
这样的地形,在风水上算得上是上佳。
萧彻站在山脚下,低头捡起一块碎石,放在手上磋磨了:“这底下都是矿石,便没人去挖采吗?”
李行舟在一旁向萧彻解释道:“淮县以垦殖为主,乡民大都以农耕养殖为生,并不采矿烧灰。当然也离不开当地乡绅富户为了保护风水严令禁止采矿,派人在山上巡视,且实行举报有赏,赏金丰厚,这时间久了,渐渐地,也就没人再去了。”
萧彻淡道:“看来那些乡绅富户,对龙脉还是极为看重的么。”
李行舟道:“殿下您也知道,这当地的乡绅富户,大多是致仕的官员,前些年偶有采矿,那两年淮县的科举竟开了天窗,而当地的政治与经济发展与本籍士子们的仕途之路息息相关,真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当地的那些乡绅富户,向来极看重风水。”
萧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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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行经闹市,萧彻远远见着前方起了一阵骚动,是一名华服男子攥着一名女子的手腕,面容扭曲地讥讽道:“当了婊子还给我立什么牌坊,本少爷摸你是看得起你,少给我拿乔,怎么,如今装作贞洁烈妇的样子,是想攀附二殿下不成?”
萧彻停下脚步,眉梢微擡。
他朝一旁的薛止使了眼色,薛止会意,立刻向人群中走去。
片刻后,他走了回来,附在萧彻耳边低声道:“殿下,那华服男子正是崔璋之子,崔润,崔泽之。”
崔璋虽不过一介商户,但他的大哥崔钰却是已经致仕的御史,且膝下无子,对崔润视如己出。
已经致仕的官员,虽则已不在朝为官,但在朝中依旧有着错综复杂的人情网络,影响不容小觑。
崔润与萧衍争夺的女子,萧彻没记错的话,应是醉仙楼的头牌娘子花遥。
花遥此时被崔润攥着手腕,苦于挣脱不得,一张雪白的面皮丈得通红,身上的薄衫也已被扯落大半,雪白的肌肤罗露在外,引来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一时又是难堪,又是羞耻,只能咬牙道:“崔公子,还请你自重!”
“自重?呵,一个女表子还敢跟本小爷谈自重?就该剥了你的衣服,把你丢在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说着正要拽下她本就堪堪挂在身上的衣衫,手臂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按住了,力道之大,竟让他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崔润一愣,他家大业大,一向在淮县横行霸道罢了,众人对他向来是敢怒不敢言,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街制止他。
短暂的愣神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火,他狞笑一声,刚想问是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敢管小爷的闲事?!
一转头,神情却忽然怔住了。
来人极为脸生,绝不是淮县人,容貌异常俊美,气质冷淡漠然,却自有一股难掩的矜贵气质,他站在他身后,身量比他高上许多,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了几分天然的压势。
崔润的气焰一下子弱了几分:“你……你是谁?”
萧彻微微一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这一笑反而越发透出一种渗入骨髓的冷意,只道:“崔润,崔少爷?之前我与二哥在和你父亲议事时,倒是听见我二哥向你父亲提及过你,不想出门便遇上了,这么巧?可要随我一道回去与你父亲还有我二哥叙叙旧?”
话音刚落,一旁的薛止便出示了萧彻的令牌。
上刻螭龙纹图案,正是皇子的纹饰。
再结合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他口中的“二哥”该是二皇子没跑了,那眼前之人,岂不是三皇子?
他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方才听他说什么听到二皇子在和父亲议事时提到了他,二皇子何故提到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必然是因着花遥那贱人的缘故。
他和二皇子原本怎会有交集,盖因前几日在万花楼里他没能及时认出二皇子的身份,差点因为花遥与他打起来。
没成想今日二皇子竟会在父亲面前提及此事,想必是怀恨在心,多半当面训斥了父亲教子无方,他回去自然免不了一顿斥责。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这还不算,如今三皇子又在街上撞见了他和花遥拉扯,传回二皇子耳中,他势必又讨不了好。
这三皇子还让他跟他一道回去与他们叙旧,这不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崔润擡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讪笑道:“原……原来是三殿下,小人眼拙……二殿下和父亲既是在议事,我还是不打扰了……”
萧彻慢慢俯下声,凑至他耳边,甫一开口,戾气却是陡得浮现:“那还,不快滚。”
崔润一怔,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
崔润走的时候去势太急,将花遥撞倒在地。
她低头轻揉着被地面剐蹭得红肿的手臂,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
斜刺里却忽然递过来一只手。
花遥诧异地擡起了头。
她之前一直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始终低着头,知道有贵人搭救了自己,却一直未曾看清他的面容。
直到这一刻。
四目相对。
原本灰暗的天色像是被拨开层层云翳,终于透进来一丝曙色。
天光大亮。
她怔怔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萧彻微微一笑,接过她的手,略一用力,便将她搀扶起来。
花遥处于一种晕眩的状态,两人贴近了些,她连忙后退了半步,仿佛十分自惭形秽,唯恐亵渎了他似得。
山上冷,萧彻方才出门的时候身上披了一件披风。
他看了一眼花遥挂在身上,几乎不能蔽体的的衣料,微微垂下了眼,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动手替她披上。
花遥一颤,眸底几乎瞬间涌上了热意。
披风完全地包裹着她的身体,仿佛也将她破碎的自尊一点点地拼凑保护起来,隔绝了外界的冷意,内里有暖刘缓缓淌过,让她慢慢觉得,她也是一个人。
男子待她,向来是急不可耐地脱去她的衣服,从来没有一个男子会主动帮她披衣。
围观的人群这时也都渐渐散去。
花遥拢紧身上的披风,正想开口道谢,头顶上方忽然传来男子的一声低笑,嗓音透着磁性,如碎玉落盘,风过竹林,格外好听。
“对景谩倾银瓮酒,看花遥想玉京人。”萧彻笑问:“可是花遥姑娘?”
花遥的心乱了一瞬,饶是她阅人无数,早已见识过各色男人,向来都是游刃有余,此刻也不禁有一种少女怀春的生涩与局促:“我……正是小女子……”
萧彻微微一笑,只道:“幸会。”
花遥咬着唇瓣,低低地道:“花遥多谢三殿下解围……”
萧彻轻笑:“只是一句多谢么?”
花遥懵懂地擡头,不禁有些恍神。
萧彻把玩着手上的玉板指,弯唇道:“花遥姑娘 ,不请我去你那里坐坐,小酌一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