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宫着急见朕所为何事?”
孟簪递给自家长兄一个不用担忧的眼神后苦恼道,“当日生辰宴结束后,臣女回去日日夜夜不得寐,常常夜半噩梦惊醒。今日,臣女进宫只为一事。”
谢赴星心里想笑,想起自己下早朝回来了,这人依旧睡得正香,哪里有半点惊吓的模样。
“哦?何事?”
“清白。臣女只为清白而来。”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哈哈哈你们一对夫妻倒是好笑,一个指证我儿,一个为还清白而来,不如你们两个现在先在朕面前吵一架可好?”东陵王的话语里没有半点笑意,看似玩笑的话语里满是薄怒,显然认为孟簪和谢赴这星二人是在戏耍自己。
孟簪正打算开口辩解,没想有人先开口了,如玉般清朗的声音缓缓道,“怕夫人担忧,未敢和夫人提起此事,是臣之过。”
这位自来薄情不识人间情爱的道君有一天能从他嘴里听见这样的话,不止是东陵王,师渡雨都有些目瞪口呆。
孟簪悄悄看了谢赴星一眼,她没听到谢赴星之前说的话,但照东陵王所言应当是如原本的剧情一般怀疑到了六皇子头上,只是千算万算,她唯一没料到的是他会替自己说话,更没想到……他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喊自己夫人二字。
谢赴星疯了吗?
但是很快,孟簪便觉得自己多虑了,他这人对谁都可以说几句假话,更何况是一句夫人,于是很快地摁下些不该有的心思,孟簪点头附和,一副夫唱妇随的姿态。
“常言道李家的长公子无情无欲,今日朕看不尽如此啊,原来还得是遇上正确的人。”瞧见对方看好戏的姿态,孟簪也只有在心里默默回答,没有的事,除了那晚洞房花烛夜,两个人也没同床共枕过了。
李玉垚喜欢孟皎皎不假,谢赴星不喜欢孟簪是真。
但是,眼下孟簪自然不会揭穿事实,只有佯装羞涩地低下头,心里默默背诵着自己记了好久的台词。
“那便你先说吧。”
孟簪擡头,没想到这好事先落在了自己头上,镇定地先讨了个保命符:“一会儿言行若是有失,还望皇上海涵。”
见对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臣女今日入宫为两人,一人是六皇子玉凌,那日的伥鬼臣女没有打过,所幸兄长来得及时,救下了我与母亲。”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殿堂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个七七八八的,孟簪接着阐述道,“只是回去后突然记得那日我在对付伥鬼的符纸里沾了草木灰,而那草木灰对于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伥鬼来说是毒药。”
“伥鬼受伤,养鬼之人只会痛苦百倍,那便绝不可能是当日没事人一样,还有力气追鬼的六皇子。故而六皇子便不可能是当日操控伥鬼之人。”
“未必。”这人倒依旧是不给自己情面,孟簪这边才说完,却听身旁人淡声反问道,“为何不能是六皇子命令他人饲养伥鬼而后行凶,这逻辑说不通,并不能完全排除六皇子的嫌疑。”
从怒气里回神的玉凌一蹦三尺高,“放屁!我用得着这般手段残害自己的弟弟!”
孟簪也是立即反驳道,“六皇子没有理由这样做。”
“那谁有理由?”对方语气分明平淡,但是气势上并不落下风。“那宫内谁人有理由?有机会?”
终于,北冥凌忍不住地大喊道,“别说了!”
但是眼下他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刺杀朝堂重臣的罪人。众人注视之中,他喃喃道,“不要说了。”
“你得说,玉凌你难道真的想往后余生,日日想起此事之时后悔不已吗?你明明那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不解释呢?你看见了什么?你又在害怕什么?”孟簪一步步逼近,直到在对方眼底看清惘然,“你想维系这段兄弟情,宁愿自己痛苦都不愿意指证对方,可是有人不愿,有人不愿意你受这样的苦楚。”
北冥凌张了张嗓子,却发不出半个字音,他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双和故人有几分相像的眸,终究是躲避开了目光,“对不起。”
殿中的人除了谢赴星都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孟簪和北冥凌二人,一旁的玉凌又要跳起来了,明明自己是六皇子这个怎么对着旁人说这话的还有,这人说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回去吧,有些事情你得自己扛。”
苦笑了一声,换魂符被北冥凌自己拿下撕碎,漫天飞扬的白纸里,玉凌晕了过去,等对方再睁眼,撑着手站起,眼中是属于北冥凌才有的笃定和不羁。不同于过去的每一次,这次的少年选择了服软低头,“方才是我态度不好,父皇抱歉,此事我想详细和您说好吗?”
时间交给他们父子二人,孟簪和谢赴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很大,真不愧是皇家的手笔就算是普通的马车也能容得下至少八人。然孟簪一踏上马车就选择在离谢赴星最远的地方坐下,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谢赴星将一切收在眼底,垂眸摁着手掌,方才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等鲜血顺着散开的绷带流下,他才重新放回。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转向安静的地方,孟簪才听到奇怪的声响,像是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擡眸一眼便看到了谢赴星淌着血的手掌。
绷带不知何时散开了,孟簪一把拉起对方的手,伤口一览无遗地落在她眼底,冷声道,“伤口裂开了没感觉?”
谢赴星说谎话压根不过脑的,无辜回话,“没有。”
听着语气好像还怪可怜的。
“疼死你算了!”嘴上虽然那么说,孟簪娴熟地拿出止血补血的丹药递给他,帮伤口消过毒后重新绑了绷带,还特意给对方绑了个不容易散的结,才擡头发现这人盯着自己看半天了,有些无奈。孟簪想,这人是有点子病的。
撞上目光的那刻,那双含情眼莞尔弯起,少年清冽的声音随着春风灌入孟簪耳朵中,“你不和我说话,我脑子里只惦记着这件事了。”
孟簪愣愣地看向对方,对方缠着绷带的手反握住了她,紧紧的,怕她下一秒就要跑了似的,一点点轻声道,“所以,你可以离我近一点的,再近也无所谓。只要你不要再抛下我了。”
檐下的风铃作响,日沉西山,他眼中情意明暗交杂,却令她心口一紧,翻涌不住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