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寒地冻,还飘着雪花,他就那样穿着狐裘和大氅站在梅树下。
除去那一头白发之外,竟是和她当年初见他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只是现在的气质更加清冷罢了。
“先生……”,过往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一时竟让她心神恍惚,连气都忘了生,只凭着感觉朝他走去,还想伸手拉住他。
“皇后娘娘请自重。”而他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还说出了从未有错的疏离之语。
“先生,你从来不那样称呼我的,你这是怎么了?”窦漪房不明白,或者说,她不想明白。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清源依旧冷静,但言语中却带着一丝止不住的不满。
“我在做什么?先生以为我在做什么?”她却不答反问道。
“你在做不该做的事,在做世道所不容的事。”眼看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他也只能狠下心斥责。
“什么是应该的,什么又是不应该的,什么是世道所容的,什么又是世道所不容的。”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枷锁罢了。”
“先生怎么忘了?你教过我的,人生而自由,这些外在的东西束缚不了我的,至少束缚不了我的心。”
窦漪房却根本不接受他的说辞,而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你的心是什么样的?”出乎意料,他没有再斥责她,而是顺势问道。
“我的心里有一个人,自从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见了他,我心里就一直有他。”
“他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弹琴写诗,让我明白是非对错,也让我被他深深吸引。”
“可后来他娶了别的女子,我也另嫁其他男子,我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属于我,我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去爱他。”
“但是我想着,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哪怕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我也是欢喜的。”
“可为什么,就连这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肯满足我?”
“你不要说你想搬出去宫去,不是在躲我,我不信!”
前头她说的有多真情实意,情意绵绵,后头她就讲的有多咬牙切齿,恨海情天。
“没错,我的确是在避嫌,而且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你我平安。”
“虽然你的话很动听,但我知道,你想要的不只是这些,还有别的,而那个别的,我给不了,也不能给!”
林清源这次没有再回避,而是很坦然的回答了她,并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底线。
“为什么不能给?以前她在的时候你不能给,现在她不在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能给?”
“你晓得的,你心里晓得的,从始至终,我喜欢的,想要的,就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对我这么冷漠?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她,方才在席间又喝了点酒,如今后劲儿上来,竟是让她不管不顾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质问起来。
“因为……”,他沉默了一会儿后。
“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了。”他如是说。
“可她已经死了!她死了!”窦漪房听到这儿,情绪更失控了,她右手握拳重重的锤在他肩膀上,不住的强调着这点。
仿佛刘元的人不在了,他们之间也不应该再有障碍一样。
“所以我的心也和她一起去了。”他依旧是那样的冷静。
“我不要听这些,我不要听!”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痛苦?我有多痛苦?”
她更觉得无法接受,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身上,近乎发泄一般的锤打着。
“漪房,你的痛苦来源于你自己,你总是追寻着你没得到的,却忘了珍惜自己拥有的。”
“你痛苦,难道盈儿就不痛苦吗?我就不痛苦吗?这个家,又不痛苦吗?”
“你要我体谅你,回应你,那你至少也该体谅体谅我吧。”
“今天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回去了,便忘了,你也应当如此,也只有如此,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他没有还手,而是轻声轻语的劝说了几句,随着这些言辞出口,她捶在他身上的力道也在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只拽着他的衣服,低头垂泪。
“夜深了,天寒地冻的,不宜在外面久站,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最后,他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扶她站稳后,自己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