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啊,我怎么忘了,我们的贾大才子自然是清高的很,不仅有清高的脾气,还有清高的本钱!”
“你先师是丞相张苍,现师又是当今太傅,由留侯张良之子亲自引入太学进修,才华横溢,力压一众同辈,如浩月当空,将我们的光芒全都掩盖!”
“如今科考做官,做的又是最清贵的博士官,太傅亲自带你出入宫禁,平素结交之人,也无一不是朝廷重臣。”
“而陛下也对你倍加器重,青睐有加,是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你是该清高,你也有资格清高,这是你天生的命好,我就算再怎么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可你清高就清高吧,你凭什么贬低我啊?”
“难道我就没有才华,没有壮志吗?我差的不过是点儿运气而已!”
“如今有人肯帮我一把,你就算不恭喜我,也用不着这般鄙夷吧!”
袁盎愤怒不已,而贾谊在短暂的愣神后,也被他激起了怒火,亦是大声怼了回去。
“我鄙夷你?那你为何不看看你做了什么?!”
“你说出这许多的狡辩之语也无法掩盖你攀龙附凤,为人爪牙的事实!”
“你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你怎么对得起太学时我们一起发下的宏愿,立下的壮志?!”
“你这个叛徒!叛徒!”
“你才是叛徒!叛徒 !!”
……
说到后来,酒劲儿上头,贾谊甚至动了手,袁盎也不甘示弱,两人直接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间还不忘了继续大骂对方。
伺候的下人们是想拦又不敢拦的,可又不能不拦,那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回忆结束,时间回到现在。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打了一架,他还把我赶出家门了。”贾谊很是郁闷,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贾谊啊,你今年多大了?”林清源也看出了这点,所以并没有贸然发表意见,而是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二十有二,怎么了?”贾谊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
“二十二啊,正是青春年少,抒发壮志之时啊。”林清源不由得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时有些感慨。
“不过贾谊,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容貌才学,身份地位,乃至家境贫富,这都是有所差别的。”
“这点,你有异议吗?”他耐着性子引导。
“自然没有。”贾谊摇了摇头。
“可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凭才华进了太学,又凭能力科考,得以入朝为官,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又没有什么不同。”
“当初在太学时,我与袁盎是同窗,脾气相投,又皆有凌云之志,誓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事业来,那是何等的畅快?”
“可如今真的当了官,为何他就变成了这样?”
贾谊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明明袁盎还是袁盎,可怎么说的做的,就和他认识的那个袁盎全然不同了呢?
“因为做官和做学生,是截然不同的。”林清源听到这儿,轻声回答道。
“有什么不同?我就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和当年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啊。”贾谊不理解。
“你感受不到区别,并不代表没有,只是因为有人替你挡住了风沙雨雪,所以你才会一直觉得自己面前是朗朗晴空罢了。”
“而袁盎,在这偌大的官场上,却连把伞都没有,只能自己承受着来自其他同僚的暴风骤雨。”
“偏偏以他现在的水平,还无力铸就属于自己的伞,那么暂时借一下别人的伞来渡过难关,也就不难理解了。”林清源如是说。
“可这事不符合道义啊,名声也会受损的。”贾谊依旧不赞同。
“这世上的道义有千万种,你又怎知你所认为的,就一定适用于所有呢?”
“这就好比,有人生来就是翺翔天际的龙凤,而有人却是于地上爬行的蝼蚁。”
“龙章凤姿纵然高贵不假,可蝼蚁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你可以不与其同行,但也不必看不起人家。”
“这就叫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
“行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话到此处,林清源也不想再多说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贾谊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有些迷茫,可不知怎么的,又看出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