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我就去三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审食其下葬那日, 场面是极其宏大的,他本就是一国丞相,又因枉死而得了皇室的宽宥, 有皇帝和太傅亲自扶棺,还是葬在皇陵,众人自然捧场,不让他走的凄凉。
可白日里再怎么喧喧嚷嚷, 下了葬, 也不过是黄土一柸,石碑一座,生前那些煊赫权柄,也都随风而去。
林清源直到这场葬礼结束, 回到宫里,自己的寝殿时, 都还忘不了不久前日落西山,薄暮冥冥的昏黄之景,仿佛预示着什么似的。
而第二日,刘盈找他一起商量给审食其取谥号,最后商定的结果, 也隐约印证了他早先的猜测。
从刘盈那儿出来后, 林清源就回到了鸿台,刘元见他心情不好,忙屏退左右, 亲自端了热茶给他,并坐在了他身旁。
“先生, 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刘元轻声询问道。
“还是为了审伯父的事。”林清源接了茶盏,但只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便放在了一旁。
“审伯父虽死的冤枉,但这身后事也算办的风光了。”杀他的人是刘长,而刘长也是刘元的亲弟弟,所以对于此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避重就轻道。
“风光?是风光了,皇帝亲自扶灵,又加恩其后人,并亲自为其取了谥号为‘幽’,真可谓是皇恩浩荡啊。”林清源明明在说刘盈的大方,可却莫名的带上了别的意味。
“谥号为‘幽’?”刘元听到这儿,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字?”她不理解。
“看吧,连你都觉得有哪儿不对,其他人,又怎么会意识不到这份恩宠的真假呢。”林清源叹了一口气。
“盈儿说,早孤陨位曰‘幽’,正合审伯父的经历,所以赐这个字为其谥号。”
“这乍一听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我知道,违礼乱常,也可以曰‘幽’。”
“故而,这一时之间,我竟不知盈儿是要加恩对方,还是要讽刺对方了。”话到此处,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盈儿他这是心里还怨着审伯父呢,到底他生前和母后……”
刘元倒是很能理解弟弟的心情,但也没把话都摊开来讲,只点到为止,可见她也是知道分寸的。
“总之,盈儿也不容易,我们作为最亲的人,总该多体谅他些才是啊。”刘元最后还是站在了弟弟这边。
“再说了,他能给审伯父这份远超臣子的体面,已经是破天荒头一份了,审家人,也该知足了。”
她觉得刘盈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既然如此,就不该再揪着细枝末节不放,甚至于在心里深处,她也是隐隐赞同着对方的。
“是啊,他们是该知足了,可唯有当事人享受不到这所谓的体面。”林清源却不置可否。
“也罢,本来就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的感受,又有谁在乎呢?”这一刻,他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悲凉。
“先生,有些事,我们心里清楚也就罢了,很是没必要放在嘴边的。”刘元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
“这我知道,所以这才跟你私底下说说,不是吗?”林清源看了她一眼,言语间透露的是绝对的信任和亲密。
“跟我说说,自然是无妨的,可对盈儿……”,她顿了顿。
“或者说,陛下,你我也确实该谨慎些了,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全心全意依靠我们的孩童了,至少不全是了。”
“虽然这么说他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先生,我真的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刘元是女子,她的情绪感知更敏感一些。
“我知道。”对她的说辞,林清源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这三个字也足以说明,他也觉察到了刘盈的变化。
记忆中那个有些腼腆甚至柔弱的男孩,正被岁月和经历洗礼着,逐渐蜕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甚至是统治者。
“罢了,荣宠有加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总归这事儿已经了了,且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实在没必要为了外人伤了自家的情分。”
林清源心里百转千回,但最后也只能接受现实,不管怎么说,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
“先生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至于旁的,只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刘元听到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宽慰了两句。
“是啊,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感受到手心的温热,又看到她眼里的关切,他那变凉的心总算缓过来不少。
“对了,最近没事的话,把我的狐裘什么的厚衣服找出来晾晒一下吧。”林清源推己及人,想到了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块石头,斟酌着开了口。
“这才三月开了个头,过些时候就热了,如何要晾晒秋冬的衣衫呢?”刘元有些疑惑。
“原是我想着去一趟代国,祭拜一下代王刘恒,还有就是想锻炼一下亚夫,磨炼他的性情。”
“我本来打算三月就启程的,可前些日子询问了留侯的意见,他觉得六月出发会比较安全,也能在十月年节前赶回来,且不至于太过影响政务处理。”
“唯一的不妥就在于……”,话到此处,他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