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更想说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就是窦漪房这几天老是过来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孩子的事,让她更不痛快。
但到底她没直接证据表明对方有恶意,加之对方是自己的弟媳兼自己女儿的挡箭牌,所以她也就没有提。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若天命眷顾,那我们必会有一子,如若没有,只你和嫣儿,那我也心满意足。”
林清源不知内情,但现在说着安慰的话肯定没错,并顺势把妻子搂进怀里,给予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支持。
“先生”,刘元听了这话,心里自然是很慰贴的,可也因此愧疚感更重。
她闭上眼睛靠在他肩上,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不自觉间抓紧他衣服一角的动作,却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和忐忑,直到他握住她的手,再次轻声安抚。
“没事的,放心吧。”
“嗯。”听他不住的重复着安慰的话,她也点了点头,总算不再提这件事。
等到两日后,淳于意来给她看诊,其说辞自然是和他师父公乘阳庆所说一样,需要继续调养着。
虽然刘元心里大概率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但心里也难免有些气闷,林清源顺势让小嫣儿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就支开了母女两个。
等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林清源没有直接问他结果如何,而是要他跟自己到书房,并为自己也诊脉。
本来鸿台已经没有外人了才是,可谁承想这些天窦漪房来惯了,竟是未曾拦住她,守门的宫女告诉她公主带着小翁主出去了,现在并不在,只驸马在家。
宫女的本意是让她回去就好,可窦漪房一听林清源自己在家,自然就更不肯走了。
她最近来了鸿台好多次都不曾和对方有独处的机会,现下难得碰上这么一次,说什么都要见一面才是。
那宫女本想通报一声,可却被她阻止,言说不必麻烦,她自己进去就是了,走到院中一半时,为防宫女打扰,便道自己要去更衣,还让自己的随侍宫女抱着女儿带上那人一起去伺候。
那宫女也不敢得罪皇帝唯一的宠妃,只能听吩咐做事,窦漪房也支开了所有人,自己则是单独朝着书房走去。
她年少时曾跟着林清源长大,对他的习惯也了解的很,这个时辰多半在书房,所以也就直奔那里去了。
而彼时的书房里,淳于意正给林清源诊脉,片刻后,对方收回了手。
“如何?”林清源问他。
“太傅自然是康健无虞。”淳于意收回脉枕,如实回答道。
“那元儿的身子呢?和你师父诊出来的一样吗?”
林清源问出这个问题,窦漪房正巧走到书房门口,她听见这句话时,下意识的就屏住了呼吸,偷偷贴近门缝,想听仔细些。
“如果太傅相信师父的诊断结果,今日也不会来问微臣了。”淳于意跪在地上,虽面上依旧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大胆的很。
“……”,林清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罢了,你既然猜到了我的疑虑,说实情就是。”他擡了擡手,示意他可以起身了。
“诺。”淳于意行了一礼后,起身开始禀报。
“自从太傅吩咐微臣给公主诊脉后,微臣便去翻看了之前师父给公主诊断的脉案和用药。”
“脉案记载倒是没什么问题,都是温补的方子,选用的药材也多是调养身子的,但微臣细细查看后,却发现其中当归,黄精,川芎等药材的用量极大。”
“这几味药材虽说都有补血益气的效果,但更多的,却是配合其他药材一起服用,用于治疗孕子艰难的病症的。”
话到此处,淳于意的声音都放轻了些,可见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清源没说话,这个结果再加上审食其的提醒,以及之前自己和吕雉的赌约,他大概已经猜出来对方想干什么了。
无非就是打算把窦漪房倾慕自己的事透露给刘盈,但又怕玩的太过火收不住,这才会指使公乘阳庆把刘元生育艰难的事告诉刘盈,以获取对方的愧疚乃至冷静。
如此一圈下来,最后刘盈的怒火大部分都会落到窦漪房身上。
只要他厌弃了对方,那么吕雉自然有一万种方法让窦漪房永远无法坐上皇后的位置,进而继续谋划让嫣儿嫁给刘盈的事。
好一个吕太后,到底是进入了帝王本纪的存在,这等心思缜密的谋划,就连他这个现代人也遭不住,倘若不是审食其提醒,只怕尘埃落定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林清源想通其中的关窍后,自然是忌惮又惊叹,并思考着该如何破局。
但他长久的沉默却给了淳于意错觉,就连外面偷听的窦漪房也以为他是为了公主不能再生孩子,自己后继无人而担忧。
然而良久后,却只听他说道。
“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不可让元儿知道,明白吗?”
“微臣明白,”淳于意点了点头。
“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开口了。
“容微臣提醒太傅一句,公主调养的时日着实不短了,倘若她非要询问,那微臣又该如何回答呢?到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的啊。”他在婉转的表达万一漏了馅,这责任算谁的。
“是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清源叹了一口气。
“这样,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问起,且一定要一个结果 ,那你就告诉她,是我不能生好了。”
他说的轻松,可话里的意思却让屋里屋外的人都震惊不已。
“太傅,这,这如何使得……”,淳于意是真的惊到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我说使得就使得,你照吩咐办事就是了。”他还想再劝,林清源却擡手制止了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诺。”见他坚持如此,淳于意也只得应下,但心里却有些复杂。
他一个太医都觉得这事儿做的太过,更别提外面偷听的窦漪房了。
都涉及到延绵子嗣,后继无人的大事了,偏他还这样宠着护着刘元。
甚至不惜把对男子来说,堪称奇耻大辱的缘由揽在自己身上,就只为了要让刘元安心,这一切的一切,如何不让窦漪房嫉妒的发狂呢?
但她到底没声张,而是悄悄的离开了书房门口,去往自己女儿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