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信也没太在意,只忙着将贤妃娘娘吩咐少府监打的一副青玉叶子牌献上,好供多位太妃玩乐解闷。
到底贤妃入王府早,皇后娘娘在时她就受命顾看太妃们的起居饮食,这么多年来当然相互算是熟识。
虽说将这一项交托出去后她管得少了,但偶尔会来闲谈上几句,得了好物件来送也不稀奇。
办完差事回了兰台宫,雪信才知晓了惊天的消息——陛下欲离开帝都南下!
“怎么好端端的……”话刚出口,她自己也住了嘴,心知确实情势不怎么好。
放在三个月前,又有谁能想到叛军如此□□,以致秦州沦陷、灵州也断了消息呢?
贤妃眉心紧锁。
说的是巡幸,但谁还看不明白这是要出逃。帝王不守国都,反是弃臣民而走,他日史书工笔,岂不叫天下人耻笑痛骂?
更何况,上一个弃都城逃离的皇帝,可是魏末帝啊!
那可是近百年来昏君之最,连带他的妃嫔都落下个妖妃祸水之名,末帝的血脉更是人人喊打。这,这……
“母妃,我们也要去交州么?那里是不是很漂亮,会不会有百姓在道旁跪拜,他们会向我行礼么?”
贤妃回过神来,抱住自己的儿子:“或许是的。但这一路上会很辛苦,你不能哭闹,否则父皇定是要生气的,知道么?”
“我知道。”皇子年纪小,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意味,“父皇总是生气,儿子会记得不去他面前的,只乖乖陪着母妃,不会闹脾气的。”
“真是母妃的好孩子。”
看着乳母等人陪皇子回殿读书,贤妃才嘱咐道:“藏春、雪信,你俩带人去收拾罢,此事宜早不宜迟,约莫过不了几天就要动身。万一有什么缺用,定要早早来报。”
她柳眉拧起,又开口:“只是,随行之人不能太多,兰台宫上上下下这些人,能带三四十个便是多了。沉香,你且思量好将名字报给本宫。”
“是。”
雪信心里发沉,忽而回想起在先前无意撞见的场面,一时脚步踌躇。
“雪信,愣着作甚?”贤妃有些心烦,语气发急,“还要本宫请你不成?”
雪信回神,忙解释道:“不是的娘娘。”
“奴婢去长门宫时,恰巧撞见了丹若带人送时令鲜果,尤其是听见那内侍言语间提到‘见面的日子少’‘分开’什么的。原先不以为意,现下想着是否指南下之事,总觉哪里不妥。”
“昨夜就是贵妃侍寝,她知晓得比咱们早也是常事。按理说,这等大事哪能外泄,本宫可要提点提点她,好好管束身边人。”贤妃颔首。
片刻后,她猛地反应过来:“不对。丹若是贵妃的陪嫁侍女,心思沉稳细致,绝不是毛毛躁躁的人。当年本宫与贵妃很是不对付,都难从她身上挑出毛病,如今是要事,她竟能出了差错?”
雪信仔细回忆一二:“且那小内侍奴婢看着面熟,并非新挑上来伺候的人。假使他真这般不懂事,也不大可能足以到贵妃身边伺候,甚至知晓这样大的消息罢!”
金乌渐渐升到中空。
贤妃擡眼望去,只觉森然。
紫阁丹楼纷照耀,璧房锦殿相玲珑。
瑶清宫是帝王恩宠所驻,自然远胜人间富贵,富丽堂皇犹如天宫楼阙。
夏婵衣难得清闲了些,倚在金丝镶红石梨木镌花椅上,感受着傍晚难得的微风,且作乘凉。
“娘娘,贤妃娘娘请见。”
她略略撑起身子,颇感诧异:“请进来罢。”
贤妃甫一瞧见她还觉晃神——无他,往日只见过夏贵妃涂妆饰玉的华贵模样,如今陡然瞧她简纱素颜,仿佛全然变了个人。
“贵妃,你暗地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贤妃顾不得落座侍女殷勤搬来的椅子,当即冷声质问。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妹妹怎么听不明白。”夏婵衣端坐,一双上挑的狐貍眼柔柔看来。
丹若会意,遣散了院中侍从,只留三两个贴心人伺候着。
贤妃倒也不拖泥带水,直道:“长门宫之事,哪里需要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去打理?明知即将远行,瑶清宫更应当离不得人,怎还有心思考虑太妃们?你宫里的人就这般蠢,陛下千叮万嘱的要紧事却泄露给太妃听?”
一连串的疑点抛出来,令夏婵衣眯起了眼。
“你该知晓,如若此事告给陛下,就算是你也不会好过。”贤妃歇了口气,再度询问,“是以,我只问你,你想做甚?”
夏婵衣盯着她,忽而笑开:“我想怎么做,姐姐不是有所揣测了么?不然,何以上午知晓了,却到晚间才来问我。”
贤妃一时默然。
雪信担忧地瞥了主子一眼。
见她捏紧了手心,立时转身要走:“待陛下知晓此事,我看你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