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娃已经要不行了,求您给她试试罢!求求大人了!”
“试这个药用不用出钱啊?”
“仙师给的药定是好东西!”
陆都督才讲明“药须人试”之事,台下百姓就此起彼伏地应和,好似人人都乐意来争抢一样。
他愣了下,急忙继续道出此事风险,生怕被国公误会是自己以威势相逼迫。却不想还未许诺什么利好,众人已然开始执着地哄抢这试药之机会。
关大姑娘咬了咬牙,几乎在人群中喊破了嗓子,只为给她家中病得遍脸红疹的娘亲早日求得解药。
陆都督有些担忧地回身去看,得了国公眼神后,方才按部就班地陪同三位仙师择选病患。
“我站的位置还是太高了。”容暄眉心轻皱。
容一不明所以,劝慰道:“应星小仙师也说了,试药有九成的把握不会死人,这还是他极为谨慎的说法。国公何必如此不悦呢?”
“我本以为,试药风险过重,怕是无人敢来。”她垂眸,幽幽叹了口气,“可是寻常百姓谋生做何事不险呢?”
“重病将死之人必然要紧抓最后的救命稻草,轻症之人亦怕点点生机从指缝中溜走。就像段家好端端地在自家田里就差点儿被灭了门,他们没有依仗,生来要怕的东西太多了,故而就什么也不怕了。”
“而我,却无法感同身受。”
“国公得汉阳百姓信任。至少他们不是无奈赴死,而是步步向生。”容二仰头,难得眼里溢满了真诚。
容暄环视一圈,只觉投来的目光比日光更烫,沉甸甸地重重落进她深不见底的心窍。
这一条路走得难,却也走得易。她是要感恩的。
青衿之志,履践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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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许氏的双眼已然模糊不清,眼皮上还压着好几颗红疹。可她还能勉强分辨出大姑娘的声音,于是用尽力气将身子翻过以面对着家门,又顿觉痛痒交织,力竭地喘着粗气。
关大姑娘径直扑倒在门口,顾不得被石块擦破皮的膝盖,高喊:“仙师已经配制出了解疫的药方,娘你有救了!你有救了啊!”
“姑娘,现下只是试药,并非确保能解。”容九跟过来,不由得柔和了音色,“还请你向这位夫人解释清楚,问问她的意愿,莫要糊里糊涂地来。”
关大姑娘飞快地向家中诸人解释了一番。
她忍耐着没有靠近许氏,任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禁军将人带走,又担心娘害怕而一路跟随安抚着。
“娘,不用担心,这可是仙师开的药,必能治好你呢!”她的眼泪簌簌地滴落,说不清心里的喜悦和担忧哪个更多。
许氏也好像忽然多了几分力气,强撑着说:“娘不,怕。你照顾好自己……和小弟、小妹,七八天后,娘就……出来,了。”
她狠狠地点头,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念:“定国公说一定会没事的!定国公说了,喝药就会没事的!定国公……”
日头升了又落,月亮明了又暗。
关大姑娘算着日子,早早地来这片官宅门口等待,挤在人群里忐忑不安地等候娘亲。
待她终于握上那双熟悉的手,虽皱纹里混着伤口、老茧间夹着粗糙,但确是没有生红疹的、没有布满抓挠痕迹的双手。
在喜极而泣的众人之间,母女两人紧紧地交握着双手、流着眼泪,并不显得异常。
她们仍然不断念叨着那句给予无尽力量的话:“定国公说了,一定会没事的!”
而定国公其实接到的禀报比她们要早。
她这些日子总是伏案处理公务——
城外递进来青州寄的信,先前派去守卫矿山的三百人得了秦夫人授意,运送打出来的大批兵械回来信州;郑家得了消息,也遣人往信州境内送来大批金银珠宝。
怕是帝都来的圣旨也在路上了。
一种迫切的渴望在容暄心里茁茁生长,她踌躇着、抉择着、反复考虑着,不知进一步是悬崖还是平川。
壮心感此孤剑鸣,沉火在灰殊未灭。
正当时,却听容一急切地敲门。
他得了里边儿人的肯定,方才一个箭步冲到国公面前,难掩欢喜道:“主君,成了!选中的十个人全是安然无恙地出来了!真的成了!”
“仙师嘱咐,之后还是要分发几天的药茶,以免——国公!国公!国公!”
容一的凤眼陡然睁大,清凌凌的眼底映出屋内的兵荒马乱。
他连忙去扶,高声大喊:
“祁先生,快叫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