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会好么?
我无法回答。
可是近来,我愈发感触到:
在帝都的秦夫人前半生有父夫爱护,已是他人羡慕至极;而在青州的秦老板,虽过得艰辛忙碌,费心劳神,却让我自己体味到从未有过的快意。
在大雍的土地上,未嫁之女要闯出一番名声何其难也!
只因有我这位孀居的贵夫人顶在前头,才能有那般多的可怜女子不管不顾地前来,将身心尽数投进事业中。
亦秋原先只得侍候笔墨,还曾频频向我说起对婚事的担忧;如今她在外得人敬称一声“秋姑娘”,好不风光。
岳家双姝空有抱负无力施展,艰难求生而千里投奔;最终银朱得为无双之谋臣,银青得为伶俐之心腹。
北地战乱中存活的寡妇孤女,受着排挤与异样眼光,若非随商队前来青州做事,或许难以谋生。
她们这样的改变令我眩目。
我好像开始能常常感受到愤怒,又逐渐学会压制它在心底。像你一样。
起初到了青州,我们本想着赚些银钱能帮到你。做下来才发觉,怪不得我秦寻雁有不一般的女儿,盖因我自己果然也不是一般人。
终于有一日,我只以我本人而扬名。
此刻,母亲须得承认,你的不屈是对的。
我读历朝历代的律法,皆言杀人者罪,杀妻者罪减一等。我读诗书经史,皆言男子尊而女子卑,阳为上而君为下。
可我这双眼睛看得很清楚——反抗的火种已在暗夜中悄悄点燃,不甘于被踩在脚下的那些人从未放弃挣扎!
女子跪伏男子的日子已度过了千百年了!
这真的是那些先贤大儒所说的天命所定么?
上天既然容不得女人,又为何造出女人呢?
男人既然瞧不上女人,又为何依赖女人的身躯茍活性命呢?
你早说过,你不愿认命。
母亲也想告给你,我亦不愿认命。千千万万的女子亦不愿认命。
谁都不可以主宰她人的命。
我的主君。
愿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替卑微之人破开一条无上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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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难挨。
容暄早早吩咐了受伤的亲卫只值夜班,防着热得伤口疼痛加重。
奈何有的人自觉挤大马车并不舒适,手脚都伸展不开,总要偷跑出来顶着烈日抢马骑。
“说的就是你,容十六。”
容三一手扯着缰绳,另一手里的乌木折扇重重敲在他头上。
容十六本就心虚,被抓个现行更是不好意思,低声恳求:“容三哥,你别告诉国公,我就是手痒想骑一段,等会儿就回去了。”
“你肩膀不疼?那天都把小九吓坏了。”
“疼呀。”他答得理所当然,“忍一忍嘛,战场上又不是没受过伤,要不是国公不让,真也没什么两样。”
折扇戳了下他脑门。
“这次到底是毒,国公也拿不准,怕你们受了热加重毒物发作,还是小心为妙。”
“去,赶紧地滚回去,我就不告给国公。”容三催促道。
直至容十六委委屈屈地钻回马车,他才扯起个笑。
幸亏遇上南疆人时已入信州,此刻离汉阳城的城门也不算多远了,待进了城寻见知州府邸尽可先歇息上一段日子。
“报!”
“怎么了?”容三拦住从打头儿位置过来的亲卫,“慌慌张张的,可是有异变?”
“总管,咱们的人俱在城郊山上候着,方才遣人过来叫车队速速停下!”
容三笑意霎时凝固,他冷声开口:“怎么回事?城中叛乱否?”
“不!城中生了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