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莲花焚,冰骨融 神耶魔耶,举戈动兵者……
迷厄渡在她身后风起潮涌。
雪穿扶桑, 顷刻飞花,可也凉不了万里雠杀刀。
离开红光映照,他们才发现盈阙不着丝履的双足, 有如火烧一般红得诡异。
一朵青莲花苞缠绕于足踝, 徐徐盛放, 那不似莲茎, 却能开出一朵朵青莲的绿蔓, 深深地勒嵌在皮肉里,将烧红的肌肤勒得几欲破裂。
青色的火光从莲心共放, 随着蔓延的青莲, 爬满她的身躯。
盈阙紧咬牙关, 感受青莲化作的火焰在五内焚烧, 深藏在破碎灵源里的禁制, 已隐隐有了些许松动。
可是被焚烧的不光是禁制, 从外面看不出,但她的筋骨血肉已然快要被焚毁。
骨将融,肉将化, 血将涸。
她是雪女, 本就与火相克, 巨大的焚烧痛楚几乎使她痛不欲生。
九朵青莲在她身上开遍。
第一朵已凋零,但青莲净火在她身上已烙下青色莲花印, 烧透肌骨, 不可磨灭。
盈阙似乎感受到, 禁制仿佛解开一道锁一般, 渗出的力量笼罩着她破碎的灵源,断裂的灵脉开始重新接续。
这股力量将她被痛苦折磨得升起的一点抵御之心,彻底掐灭, 甚至还要按耐下自行护体的玄寒之气。
她任由净火将自己焚烧,一寸寸血肉,一根根骨头地焚烧。
风雪已停,因为她的玄寒之气已被烧散。
盈阙挥舞起绞丝银字鞭,扫出一条道路,直到站在清浊之间。
在清浊交攻之间屹然不动,众神魔皆以为她引动了什么秘法,能够神力无匹,一时皆不敢妄动。
哪知盈阙已是强弩之末,被烧得连眼前人影也看不清楚。
她要去救陆吾,可是一步也动不了。
下一刻,在神魔众目睽睽之下,盈阙形影化虚。
只不过一瞬,她脚下的黑影乍然消失,仿佛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将一片黑影从盈阙身上剥离。
黑影刹那成形,化作黑裳女子,与盈阙肩背相倚,手足缠黏。
众神愕然,那黑裳女子居然与盈阙相貌身形,毫无二致,俨然似一人!
这一切,在此刻无声地佐证了魔君若耶的话,昆仑似乎当真对八荒六合,撒下了弥天大谎。
黑裳彻底脱离出盈阙身体,她神情惊惧地喊:“盈阙……”
又忽然似扼喉失声,阿盈意识到这是在神魔战场上,她什么也不能说。
“小狐貍,为我保护他,这是我们的旧约。”盈阙伸出手,像阿盈还是小狐貍时那样,抚摸她的头,轻捏了下耳朵。
阿盈感受到盈阙的颤抖,她清楚地知道盈阙此时正在承受什么,她只能连连点头。
没关系,如果盈阙死在这里,自己是要同她一起死的,这不算食言毁约,这根本没什么不好的。
阿盈坦然地想。
直到隔着重重人影,她看到少虞。
阿盈慌张扭头,逃也似的飞入绸缪卷。
一擡头,却又看到不久前刚杀了自己的那张脸。
阿盈抢先说道:“我虽是盈阙的影子,但什么也不要问我,我被她强行拽出,她要做什么我也不明白。”
出乎阿盈的意料,花玦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要求:“放我出去!”
阿盈皱起鼻子:“这个我解不了,只有等盈阙放你,她心念一动便能解开。”
饶是她自己也有迷惑,依理她与盈阙共用一心,盈阙的情念她也应该有,不应该掌控不了绸缪卷。
不过毛病也不大,就算她能解,她也只会骗花玦解不开。
阿盈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盈阙,她不明白盈阙为何要把自己赶出来,明明她便是盈阙最不想让花玦知道的秘密。
若是会死,自己离她多远都会一起殒亡。眼下陆吾花玦皆被困,盈阙一定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活下去……
青莲已零落五朵。
即便谁都没有像阿盈一样感受过净火焚烧之痛,不知道那些烙下的青莲代表什么,但在场神魔无一看不出来,净火再这么烧下去,莫管多厉害的秘法,盈阙也只有一死。
“师父……她究竟想要做什么!”玖洏不知不觉已将嘴唇咬破,一眼不敢眨地盯着两军将盈阙包围。
白泽帝君一只手稳着三清瓶,另一只手甩下几乎快掐断自己胳膊的玖洏,眉头皱得连在了一起,半晌,缓缓摇头。
“曦赫!”玖儿忽然想起来,若小狐貍是盈阙师妹的影子,那师妹一定也修炼了火术,“太阳曦赫、鸿蒙炎火也奈何不了她,她不会有事!师父,不过是青莲之火而已,小师妹不会死的是不是?”
“她的身躯本是由昆仑万万年最精纯的玄雪寒冰凝化而成,世间所有火种皆可抵御。但你观她周身玄寒之气,不知为何已被烧散,看样子她是毫无抵御之心。”白泽帝君说道。
玖儿驳道:“小师妹不是会求死的性子……师父!你救救师妹!”
玖儿忽惊叫一声,颤声央求白泽帝君。
第六朵青莲花瓣凋谢一半,无色的水珠从盈阙四肢滑落。
落在土地上,寒气逼人的水聚而不散,卷空缭绕在周围的清浊之气。
清浊两气一时竟也安分起来,似被冻得凝滞下来。
盈阙身上的法衣尽数焚为灰烬,青色火焰烧遍四体百骸,纤薄的身躯如投火海,除了火焰和凝聚愈多的水洼,什么也看不见了。
环围的神军只待火焰稍熄,便要出手拿她,不拘死活。
然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没有等到火焰熄灭,却见苍穹之上,一道天光带着浩瀚无垠的涤荡之力,破开乌云雷海。
看到那道天光降临,天帝一怔,很快便敛容垂首,向天光方向微微屈身。
“是天命谕令!”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神族皆弃戈俯伏,就连魔族,也静默在原地,无一敢动作。
阿玄看着那道让所有人诚惶诚惧的天光,甚至让天帝与魔君都低下了头颅。
即使只是远观,也能感受到那种力量已经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来,说不上难受,当然更说不上舒服。
不知阿玄在想什么,竟拿起地上一把剑,罔顾仿佛陷入停滞的天地,向陆吾走去。
身后有人将她拉住,阿玄回头见是后容,他朝自己极其郑重地摇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