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臻都不在意,她的视线经过一排排后脑勺,终于还是定格在了燕渠的脸上。
“燕将军,本宫相信你。这一次,便由你暂代本宫的位置,替我坐镇后方了,如何?”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这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不对,东路军如果真的换人……
陡然间安静下来的军帐中,燕渠听懂了她的未竟之意,瞳光一闪。
赵明臻看着他,后撤一步,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燕渠身世已经暴露。可若真让聂修远得逞,即使燕渠因为她,愿意暂退一射之地,他在军中的拥趸也不会甘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姓聂的主将手下,两方势力必有一战。
时间如果慢下来,也许会有更合适、更圆融的办法处理——譬如说,等昌平侯和后续朝中的增兵到来。
但现在,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况且战机不等人,难道又要再等几季麦熟吗?
这也是聂修远选在此时发难的原因。
只可惜,她不喜欢受人威胁。
赵明臻擡起眼帘,看向脸色各异的众人。
“西路军主将聂听渊意外受伤,便由聂都督举荐的义子接任;东路军……”
“就算夫唱妇随吧。”她居然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东路军,便由本宫暂代。”
——
一个令人意外,却不是那么意外的答案。
聂修远拿燕渠的身世和忠心攻讦,赵明臻压下的,便是自己的身份。
在对大梁的忠诚上,任谁也不会怀疑她这个长公主。
这几年来她做得如何有目共睹,而她的身份,也绝无里通外国的可能。
天子可是这位的亲弟弟,说句不好听的,做皇后都没做这个长公主安稳。
局势暂且稳定了下来,不过怎么都要再缓一夜再出征了。
军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唯独赵明臻帐前络绎不绝。
虽然做下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回过神来之后,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莽撞。
北境军政一体,她虽不算具体打过仗,但军务是通的,至少不会胡乱插手胡乱指挥。
她占住这个位置,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不会让北境军成为谁的一言堂。
她虽这么想,禁军的人、公主府的人……这晚却来来回回劝了不知道多少波,想要她收回成命。
只一个人没来。
赵明臻心里有一点难过。
她这一次,到底是托大了,若说心里不忐忑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还是会想要,能收到他的关心。
可不论怎么说,这一次,她都是夺了他的兵权。
他还是会在意的吧。
不论是兵权,还是她没有站在他这边。
赵明臻盯着手心里的虎符,努力定了定神。
不管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她这样想着,才出了帐中,却见夜色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她的脚步顿住了。
而燕渠见是她,亦是微微一怔。
夜风细细流淌,他大步朝她走来:“夜深了,长公主还出来走动吗?”
赵明臻抿抿唇,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又道:“你来找我?”
燕渠垂着眼,看起来没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只从怀里掏出一叠简牍。
纸页落在手里,厚厚一沓,隐隐还有他怀中的温度,赵明臻接过,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她别过头:“我还以为,你是不想面对我。”
才会一整个下午都没有露面。
燕渠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却不见之前的那股轻松了。
他上前两步,抱住她后才道:“因为我在害怕,殿下。”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
而这一次,没有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