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气音从焦裂的唇间溢出,仵作涣散的瞳孔映着伏御的脸庞:“殓房...证物...”
话还没说完,他的双眼一翻,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伏御怀里,竟是昏厥了过去。
梵雪见状,立刻与伏御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名仵作抱起,运起灵力,快速将他送到了街口安全处。
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再次朝着殓房奔去。
待他们终于来到殓房跟前,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殓房早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房梁支棱着参差断口,只剩几根烧焦的房梁还歪歪斜斜地支撑着。
伏御剑鞘挑开半坠的门板,焦臭味混着热浪扑面而来——那不只是木料焚烧的气息,使混合着皮肉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梵雪和伏御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们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情况怕是言仵作已经遭遇了不测……
梵雪蹲身轻触地面,指尖立刻染上黏稠黑灰,虽然已经熄灭了,可余留的温度还是能灼伤人。
两人顺着蜿蜒痕迹看向倾倒的药柜旁,有具碳化的焦尸。
伏御缓缓蹲下身子,脸上带着几分哀伤,眉头紧锁。
他凝视着焦尸,却见这焦尸的姿势极为怪异,像是极尽全力地在保护着什么,双臂紧紧地环在胸前,蜷缩成一团。
伏御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感动,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这.... 莫非是刘相府的婴儿?”
梵雪眸中涌起一抹悲怆之色,身体猛地一震,脑海中迅速回想起刚刚晕倒的仵作说的那句话,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语气笃定地回应道:“一定是了,刚刚那个仵作提到证物,想必就只有刘相府的尸首了。”
伏御和梵雪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敛衽朝着焦尸拱手行礼,随后将两人的尸体收入呈袋之中。
梵雪微微一怔,眸光幽幽闪了一下,低声道:“上等万宝袋?”
“是啊。”
伏御旋即浮起了微笑,语调也与平时毫无差别,“若雪儿想要的话,我的这个可以给你。”
梵雪目光迷蒙了一下,之后突一凝神,复转清明,微微笑着道:“不必了,我和阿姐都有此物。”
伏御甚是意外,怔了怔,喃喃道:“难怪,此前我还问过师妹如何得来的,原是你送的吗?”
梵雪面对伏御几乎毫不掩饰的惊讶,仿若喃喃自语般地道:“是旧人所赠,并非我送的。”
伏御眉毛拧得紧紧的,想询问旧人是谁,但只见梵雪呆呆地像是出神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将疑问咽下,岔开话道:“走吧,去看看那名仵作是否醒过来了。”
梵雪淡然地垂下眼睛,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淡淡道:“走吧。”
*
暮色四合时分,街角临时搭起的救治棚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刺鼻的血腥气混着草药味在空气中浮沉,此起彼伏的呻吟与郎中们短促的呼喝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网。
三十余张草席上横陈着形态各异的伤者:焦黑溃烂的皮肉在昏黄灯火下泛着油光,被灼伤的百姓死死抠住席边稻草,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蜷缩在角落的妇人突然弓身呛咳,指缝间渗出的黑色血沫染红了惨白下颚。
一众郎中在伤患间穿梭如梭,布衫后背早已洇出深色汗迹。
那年长的医者额间布满汗珠,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他们为伤者清洗伤口、包扎止血、喂服草药。
在这片兵荒马乱中,那道墨色身影犹如t定海神针。斜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官服下摆沾满泥泞,青年官员剑眉斜飞入鬓,虽满面尘灰却眸光清亮。
他单手托住即将倾倒的药箱,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嘈杂:担架队左移三丈!轻伤者全部退至蓝旗处!
话音未落已疾步上前,扯下腰间玉带为血流如注的老者扎紧伤口,染血的指尖稳得不见半分颤抖。
老人颤颤巍巍道:“少卿大人……”
他神色温和,声音温柔道:“老人家,没事的,待会就有郎中为你治疗。”
听到此人的指挥,百姓们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人群中有人喊道:“林少卿,这边还有伤者需要帮忙!”
林少卿少卿立刻转头,目光如炬,迅速做出判断:“小李,你带两个衙役过去,协助郎中!”
又有衙役焦急地跑来汇报:“林少卿,大理寺药房的草药快不够了!”
“小王,你速去城中其他药房,多调集些草药回来,记住,要快!”
在他的指挥下,整个救治现场虽忙碌却逐渐变得有序,大家都各司其职。
梵雪倚在青砖墙边,她望着那个在血色与哭嚎中从容调度的高挑身影,眸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不得不说,这个大理寺少卿做得委实不错。”
伏御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