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老头就会就只会这些了~”
元伯浑厚的笑声惊起檐下栖雀,他转身时玄色衣摆卷起一阵松风,不多时便抱着青竹簸箕快步而出。
沾着晨露的山楂在簸箕里滚出玛瑙般的光泽,熬糖铜锅随着步伐晃出细碎的清响。
一到伙房元伯就开始撸起袖子,弯下腰,将山楂放进水盆里,双手快速地搓洗起来,然后拿起一把小刀,熟练地给山楂去核。
梵音望着水中沉浮的朱果,指尖在触到果蒂时顿了顿。银刀破开果肉时溅起的水珠沾湿了她的袖口,几颗残缺的山楂在瓷盘中渗出胭脂色的汁液。
她眉头微蹙,面上虽依旧平静如水,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懊恼,手中的动作也略微停顿了一下。
您看这——她话音未落,元伯已笑着将新的竹签塞进她掌心:老头第一次去核,把整颗山楂都戳成了筛子呢。
元伯手上布满老茧的拇指抹去案上糖霜,酸甜滋味总要经过些磋磨才圆满。
接着,元伯走到灶台前,生起火,将锅稳稳地放在上面,开始熬糖。
当琥珀色的糖浆在锅中泛起鱼眼泡,梵音看见元伯的倒影在糖面上晃动。
他执勺的手稳如磐石,糖丝拉起的瞬间忽然开口:“梵小姐,这熬糖可是关键的一步,火候和时间都得拿捏得恰到好处。”
等到糖浆熬好,元伯教她如何将山楂串浸入糖浆,然后轻轻转动道:“梵小姐,就像这样,动作要轻要稳,要让糖浆均匀地裹住山楂。”
第一串糖衣破碎时,梵音感觉耳尖发烫。
但元伯却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将新的山楂串递到她微颤的指尖。
终于等到第六串凝成剔透的冰晶,梵音垂眸望着糖衣上流转的蜜色光泽,睫羽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元伯也欣慰地笑着说道:“瞧瞧,梵小姐多聪明,一学就会!”
六串啊...
元伯忽然背过身去擦拭铜锅,声音像被秋阳晒软的棉絮:“多谢梵小姐费心。”
人在伤心落寞之时,若能品尝些许甜食,心情或许会舒缓许多。
他凝望着梵音,心中满是感慨,只觉梵音实乃外冷内热之人。她总给人一种凌冽清冷的感觉,特别是不笑的时候就让人很有距离感,可她却偏偏最容易心软。
元伯站在庭院中央,敞开嗓门高声喊道:“少爷,姑娘,快出来品尝冰糖葫芦啦!”
元伯的呼唤惊飞了觅食的雀群,庭院里梅花簌簌落在石桌上。
四人围坐于庭院之中,沐浴在温暖柔和的阳光里。他们轻轻咬下一口冰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弥散开来,仿佛幻化成了一缕缕温暖轻柔的微风,悄然拂去了萦绕心头的离别愁绪。
“唔,好吃!”
少年含着山楂含混开口:“这剩下的两串,是不是要给师兄和小七呀?”
梵音闻言,琥珀色眼眸蓦地泛起涟漪,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轻颤的蝶影。
她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远方,仿佛思绪也随着那飘远的目光而飞走了。
另外一边伏御正神情严肃而认真地向村中的村医交代着后续的注意事项,虽然旧元村大部分受害者已经痊愈了,但还是要注意观察后续。
伏御低沉的嗓音混着草药清苦萦绕在药房,一旁的村医频频点头,眼里全是仰慕,毕竟这可是神医后代,是普通人眼中的神。
梵音望着青年侧脸时晃动的眸光,伏御说话时眉骨投下的阴影在鼻梁处转折,显得格外温润。
她微微一笑后将绢帕裹着的糖葫芦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开,她还是放下不下那个人。
竹林风起时,梵音鬓边碎发正黏在沁汗的颈侧。
她四处在营地寻觅,却并没有小七的身影。
一想到小七湿漉漉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她的心脏莫名沉闷,仿佛竹叶间隙漏下的光斑都成了压在胸口的碎银。
梵音回到小七厢房,只见房门大敞着,小七的行李整整齐齐码在角落,“难道是遇到危险了?”
这个想法让她的喉咙骤然发紧,青竹的沙沙声突然都化作细密的耳鸣。
只剩营地不远处的溪边还没找,梵音穿过最后一片青竹,只见溪水倒映着小七绷直的肩背线条,往日总垂着流苏的杏色发带此刻勒进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烙出红痕。
她张开的嘴唇尚未发出声音,就被小七淬着冰碴的声线钉在原地。
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狠绝与凌厉,仿佛是从紧咬的牙t根中挤出来的一般:“无妨,不过是演戏罢了。”
沾着竹露的掌心骤然刺痛,梵音这才发现自己把指甲嵌进了血肉。
而当那个刻入骨髓的声音穿透传音令的瞬间,攀着青竹的指节骤然蜷缩,碧色竹皮在力道下簌簌剥落。
雾气漫上眼眶时,她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呼吸与那个声音重叠:你还要继续骗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