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用恬淡的面庞面对江如晔:“大小姐的怒火我承受不了,为了自保而已,我别无他法,难道父亲忍心看见自己的小女儿被大女儿误杀吗?至于救人,是为了完成那日在北干殿中,父亲与诸位长老给我的任务。”
江如晔额头青筋暴跳,怒斥道:“巧舌如簧。”
华盈突然痛苦地摔在了地上。
她的身形扭曲起来,骨骼「咔咔」作响,像是被敲碎了之后又被重新组合成了一副怪异非人的骨架,让她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爬行,蠕动,翻滚,像一只怪物。
皮肤下的红线在她的惨叫与呜咽声中越来越活跃,夺心蛊沉寂了太久,终于等到活动的机会,不竭余力地释放出残忍至极的折磨,夺走她的一切尊严。
江如晔迈步往外走去,经过她身旁时甩下的脸色无比冷漠:“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自从离开蛇窟之后的所作所为,什么时候肯诚心认错了,言灵刑咒才会放你出来。”
金色的灵力光点从他身上释放出来,它们紧紧追随着他,让他说每一个字都成了咒。
尖利染血的碎骨拼接而成的五道长链从两侧高墙的孔洞中飞射而出,刺华盈的肩胛,落满金色的咒字。
殷红的血液被骨链快速吸收,开出湿润猩红的花朵,在她真心实意的表露出一丝悔过与屈服之前,不会凋零。
华盈的脸埋在碎尸白骨之中,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远,微微偏头,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那道背影,没有怨怒,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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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着冰粒的朔风重重挂过,吹落枝上一捧雪。
木屋外燃起了篝火,淋了一夜雪的雪人已经失去了宠爱,很快就融化在温暖的火光中。
绿衣少女踮着脚从屋子旁边的树上揪下几个柿子,回到屋檐下的台阶上,等着火堆里的红薯冒出甜滋滋的香气。
“等雪停了,我们就出山,你的腿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听说南边有个很偏僻的小城,叫什么清流城,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去那吧?”
少女的脸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总是亮着光的眼睛也更加璀璨动人,“等到了那里之后,我就把它拿去卖了,然后我们可以做点小生意,慢慢安顿下来。”
说话间,她从衣领里摸出带在脖子上的一朵玉莲花。
那是价值不菲的传家之物,在一片火光中更显得温润莹泽,一如随意自然、笃静守柔的家训。
“我计划开一家糕点铺,我做的花糖糕可好吃了,即便是在霜风冻手的冬日也一定可以让大家早早地排队等候。”
她摇了摇牵着的那只手,充满期待地征求意见。
澜夜被挖去的眼睛还没重新长出来,手臂和后颈上不久前才被灵线缝合的伤口还在痛,被毒坏的嗓子也没恢复,但他立刻张口,想说“好”。
咚——
熟透了的柿子从枝头落下,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澜夜揉了揉额头,环顾月下的千泉山,反应了一下,赶紧捡起了砸在他额头之后又滚落在地上的木雕。
怎么又进到梦里来了。
大千世界分两境,现实为实,梦境为虚。
他这些年陷入虚境的次数越来越多,在虚境里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让他都快想不起谢苒的样貌了。
——这只木雕,他都刻了一个月了,依旧刻不出她的五官。
澜夜细细擦去木雕上的灰尘,揉了揉脸,犹豫又谨慎地重新拿起刻刀,落在木雕平滑的脸庞上。
一道深刻又丑陋的伤口出现在它的脸上。
又毁了。
澜夜闭上眼,烦闷地抓了抓头发。
长期被留在虚境的后果不仅是让他快要把虚境和实境颠倒了,时常误以为现在以荒风队三部首领的身份安稳活着的一生就是现实,而那些数不尽的追杀、驱逐、流浪,那些痛苦与甜蜜交织的画面才是梦境与幻想,更让他逐渐忘记了谢苒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他陷入虚境的次数越来越多,自己也没办法主动出去。
“麻烦再拿一截缠云木给我吧。”半晌,澜夜扬起脸,发呆地望着头顶的夜空。
部下为难道:“夜大人,没有缠云木了。”
澜夜扭头盯着他。
他不爱生气,从没对谁板过脸,也实在没什么架子,除了日复一日刻木头和完成江如晔的命令之外,无论做什么都看起来慢吞吞的。
但他是荒风队三部首领,拥有让江如晔也赞不绝口的实力,即便成天顶着一张略显稚嫩且反应不怎么快的脸,也让人绝不敢轻视。
部下回想着今日听到的消息,汗涔涔解释道:“大人,琼英城里的缠云木全都被人买走了,您要的二十八年的缠云木,普天之下更是一根都找不到了。”
澜夜缓缓坐起身子,疑惑地抓了一下头发:“谁要这么多缠云木做什么啊?”
部下盯着他轻轻转动的刻刀上闪过的寒光,知道他准备去干嘛了,为难的表情一扫而空,急声劝阻:“是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