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点的那半握在自己的左手,小一点抛向了屏风后面,溅起几朵水花。
水汽湿热,狭窄而私密的环境让华盈说完正事转身就要走,准备回去研究吸收灵蕴,却被林之凇叫住。
“武家研究出了帮助吸收灵蕴的灵露,不多,没办法分,我都加在了水里,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泡。”
他音色清冽,姿态自然,并无任何令人不适的目的,就和说公事一般正经从容,顿了顿,补充,“我穿了衣裳。”
华盈垂眸想了想,绕过屏风,见到方形的水池里浮动着一层温和的灵雾,林之凇湿淋淋的乌发散在身上,脸上挂着一层汗,玄黑的眼瞳浸在热气中,疏懒水亮。
衣服的确是特意穿着的,无声证明自己有正人君子的端方诚恳,但那层雪白的寝衣本就穿得随意松垮,泡在水里也就松松地敞开了,从脖颈往下的一小片肌肤裸露在外,被热气薰出微红的色泽。
汗珠从下颌滴落,滑过线条紧实分明的腹肌,没入水中。
惊心动魄。
华盈走进来的瞬间就有些后悔了,温热而敏感的氛围让她觉得不妥,但林之凇完全就当她不存在一样,随意垂在水里的右手握着那只月亮,缓缓阖目。
被压缩凝结在月亮里的灵蕴化作丝丝缕缕的光束散开,顺着他的手臂涌入全身脉络。
灵露的力量显而易见,让他吸收灵蕴时没遇上任何艰涩阻碍。
武家的好东西,是一旦拒绝就没有后悔药的诱惑。
华盈下了水。
水池是方形的,她和林之凇各据一方,如此近的距离让她毫不费力就能大致看出对面那层白衣下的身材。
胸膛湿漉,腰身精瘦,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里蕴藏的力感难以估计,每一寸地方都拥有精雕细琢般的美感。
华盈不自觉往下的视线立刻缩了回去。
半遮半掩,还不如不穿。
她垂眸看看自己手里的大半边月亮,松手让它浮在了水面,一丝丝光芒灌入身体,比春日雨露还要温柔。
惬意舒服的感觉节节攀升,华盈眯上了眼睛,紧绷的身子彻底软绵放松下来,背脊贴着光滑的池壁往下滑了滑,纤细的脖颈也没入水中。
水面的月亮一寸寸消失不见,灵蕴被她一点点吸收,最终归于浩瀚无边的炁海。
白金光束勾勒出的昭明图浮现在炁海之中,与外来的这一缕缕力量完美契合,金色的线条在图上游走蔓延,点亮了繁复晦涩的上古遗文。
华盈的视线从炁海上空投下,紧追昭明图上一个个亮起的文字,在金线停止在第一卷的最后一个字上时,庆幸又惊叹,第一批灵蕴的数量数之不尽,撷取了一半竟然只能点亮第一卷。
她不是近功急利的人,对这样的结果已经知足了,打算让意识从炁海中退出去。
然而意外突然发生。
昭明图突然间华光大绽,蕴含在白金二色光芒中的一股力量将她沉入炁海的意识紧紧包围了起来。
陌生难懂的文字闪烁在她眼前,两字或三字为一组,散发出某种神圣的韵律。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引导她,要她选择什么,舍弃什么。
华盈呼吸都静了静,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要命的选择题。
.
林之凇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卷昭明图被点亮了,灵露也失去了作用,水温凉了下来,让所有纷杂、不安与期待的心思全部清醒。
浴室里的蜡烛也快要燃到了尽头,微弱的光芒洒在墙上,再也无法将浓郁的夜色驱逐干净。
然而对面睡熟在粼粼水波中的女子肌肤白皙莹泽,在他眼里闪着光,是夜色也掩盖不了的耀眼存在,就像珍贵难求的沧海月珠。
“华盈,水凉了。”林之凇想叫醒她。
可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呼吸平缓,像是终于做了个好梦。
林之凇却觉得不对劲,在与他共处在这种环境下,华盈能睡得这么沉,谁信?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并指点在她眉心,探知术传回的情况让他愣了愣。
随机而难求的重塑境向她开启了。
昭明图被点亮时,上古遗文中蕴含的力量有可能凝聚成一个个赐福之字,得之即等同于获得了那组字赋予的能力。
这是诸神对修行者额外的馈赠。
谁要是遇上了重塑境,却不认识那些古文字,也就浪费了。
再麻烦些,若是因为不认识它们而胡乱选错,舍弃了自己的重要之物,换了个用处不大的字,那就亏了。
林之凇注视她的目光变得复杂。
他和长老们这几天费了那么多功夫,甚至还不得不连蒙带猜才研究出的那条神谕,居然应验在了华盈身上。
这种情况让他感到麻烦,却无可奈何。
他盯着面前总是故意或者无意间让他没办法的女子,一滴水珠恰好从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滴落。
滑过秀美的脸庞,滴在锁骨,顺着泛起淡粉色的肌肤滚进池中,水下衣衫湿透,贴紧了昏暗烛光下模糊柔美的曲线。
淡紫色的裙摆在水中轻盈舒展,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像一片陷进去就没办法挣脱的流沙。
一朵暗香勾人的雾月昙。
林之凇眸光止步,蓦然想起自己见过她很多副面孔了。
傲慢大胆,八面玲珑,以及此时此刻的……柔软。
在重塑境中,仅仅是研究那些字,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池水泛冷,泡久了难免着凉,林之凇俯下身,把人横抱起来。
烛火泅出的一片昏暗光影里,她身上未散的热气扑面而来,浅淡的花香勾住他的五感,温热的吐息与他纠缠不清。
他抱着她,胳膊不得不收紧,隔着一层被水浸透后变得薄透若无物的寝衣,身子无声贴合,亲密无间。
于是这一次的触碰让人心跳加速,她在怀里,她的气息是酥麻穿梭的电流。
林之凇因此彻底清醒。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泡了太久,脑子进水?
他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对华盈有些好感,但一丝好感算得了什么?又不是什么足以折磨人的心动。
它那么微不足道,难道还妄想燎起一把火,从他自己这里开始,把彼此间不可化解的对立、竞争与虚情假意全部焚毁?
最正确的做法是从正视它的这一刻起,将它掐断,到此为止。
林之凇放下华盈,独自一人从水池里出来,回屋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了身衣裳,去小楼外叫了两个侍女。
“带二小姐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