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倒下的身体在地上撞出沉闷的声响,被切断的喉咙还出于本能的试图吸入空气,发出嘶哑的呼哧声。
“薛霁!”苍云息眼瞳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猛兽一样紧缩,起身疯了一样冲陆逸君杀了过去。
随着他越接近陆逸君,伏虎棍上的灵辉不断破碎又重新衍生,坠下点点火光如燃烧的翎羽。
苍云息丝毫不管要保留力量小心周旋的打算了,唯一的念头是以全力一击逼得陆逸君用他自己引以为豪的术法,让他被那些顶级的杀招抽走大半力气,变得虚弱,自己就还能和他耗上一时半刻。
然而陆逸君只是盯着他笑了一下,那种轻蔑而可怕的目光,似乎在笑,这算什么?隔靴搔痒?
他的身法也绝无短板,侧身躲闪时让出招险急的伏虎棍只能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被他猝然抓在手里,右手的折扇一展,扫在一步之外的苍云息身上。
苍云息倒飞数丈,重重地摔在地上,把地面都砸出了裂缝,无法再站起身来,冷汗混在血水里浸了满身。
陆逸君瞧了瞧他重伤难撑的模样,用赏赐的口吻说道:“看在你和林之凇关系还行的份上,晚一些我让你死在他面前,让他亲自为你送行。”
他从苍云息身上跨过,目不斜视走向厉尘和符秋,笑了笑:“不错,这么快就把水月蝶抓回来了?算算时间,他们两个即便还侥幸剩下一口气,应该也被水月茧把灵力都抽干净了,成了废人。”
阿萝瞬行来到同伴身前,林间的一滴滴晨露从无数枝叶上飞来,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球。
她气势汹汹地盯着陆逸君:“呸,你大白天还真敢想,从来只有我家少主废了别人的份,什么时候有你废了他的份?”
澄澈的水眼高悬于她与陆逸君之间,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如第二个闪耀辉煌的太阳。
水眼缓缓往下转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下方的陆逸君,其中裹挟的水灵之力听从阿萝的心念,正在操控附近一切液体的流动,比如——
陆逸君身上流淌的血液。
厉尘终于把捕捉到的水月蝶禁锢在了咒术中,飞快地把咒纹闪烁的水月蝶交给了符秋保护,与阿萝互相递了个眼神,彼此都明白自己在陆逸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所以他们要做的不是赌一个侥幸的胜利,而是尽全力拖延时间,让符秋把少主他们叫醒。
陆逸君稀奇地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动在变缓,似乎再纵容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这具身躯将变得冰冷僵硬。
他的目光投向那颗璀璨夺目的水眼。
它带来威胁,也激发了他的战意,于是他擡起手掌正对着它,一点点地把它拽向自己,如同要近距离欣赏一个稀奇之物。
“有病?”阿萝觉得他的做法实在是变态,哪有人面对危险既不想办法解决它,也不打算躲避它,而是当做稀罕玩意把玩观赏。
然而她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像是有一把火烧在了皮肤之下,让血液沸腾。
苍云息刚有喘息的机会,被阿萝这一声痛苦的叫声惊得冷汗直下。
他用伏虎棍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赶往阿萝身边时,见到那只水眼像一只泡沫被人戳破,水珠淅淅沥沥兜头浇下的那一瞬间,阿萝的衣裳被一片血色浸透。
她的血液像是锅里的沸水冲开了盖子飞溅出来,全身皮肤都烂得不成样子,而她身旁的厉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备或保护她的动作,被水珠里裹挟的逍遥境之力压着往地面跪了下去。
痛哼被少年咬碎在了唇齿间,绝不示弱求饶,双膝传来的骨裂声却无法掩盖,清晰可闻。
苍云息忍着钻心的疼,一棍直劈而下 ,阻止陆逸君朝符秋出手。
陆逸君不耐烦地回身看向苍云息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庞,巨大的水声在他与苍云息之间呼啸。
苍云息第一时间感受到源源不绝的水流漫过口鼻的窒息,急忙往后撤,可惜退得还是不够快,冰冷的扇骨刺进了他的胸膛,狠狠往下划拉,一条被撕裂的伤口从胸口来到了腹部。
他捂住伤口,平静的眼里倒映着陆逸君疾速杀来的身影,神色决绝。
苍家人以自身性命为代价,能预占他人命中厄运、将其厄运提前到此时此刻的禁术一字不差地出现在苍云息的脑海中。
他心想着今日要是真死在这,林之凇你个晦气东西可不能让任何人翻我的寸心简。
沾满血的手指毫不犹豫掐诀,眼中金光流转。
一声清脆的啪嗒声突然响彻山林,打断了一切。
苍云息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见到应声破散的风墙外,左手撑伞,右手甩了甩鞭子的师缇雪,这辈子都没这么期盼过她的到来。
陆逸君面对从远处怒气冲冲走过来的少女,奇迹般的把自己暴戾的气息都收回去了大半,沉郁的眸光盯着她:“师少主如果插手现在的局面,难道想昭告天下,天武从此也要站队?”
师缇雪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她在陆逸君面前停下脚步,用一副你好不要脸的表情控诉他:“站什么队?你们打打杀杀关我什么事,可林之凇欠我好多顿饭,华盈还得陪我去很多地方玩,他们债都没还清就被你杀了,剩下的由你来还?”
陆逸君认真道:“也不是不可以。”
“可我嫌烨都小气穷酸。你真要接手这个债务,得翻倍才行。”师缇雪哼了声,转了转伞柄,突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眯眯地对陆逸君说,“我在秘境里闲逛的时候看见,江璧月开始在东南边布极杀阵了。”
陆逸君脸色一变,怒火直接冲上了脑门,当即骂出了声。
极杀阵至少要化了五道生灭令才能起阵,力量覆盖之地,将在三日内被归于江璧月所属,擅自踏入者无一不成养阵护阵的养料。
生灭令不是那么好得来的东西,流传至今的本就不多,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失去了曾经令人惧怕又神往的威力。
陆逸君身上总共也才四道力量较为完整的生灭令。
陆逸君越想越是气闷,冷笑连连,江璧月这是把一身保命的家当全都废了,只为了把第一批灵蕴全部占为己有,一丁点也不留给别人。
师缇雪最乐意看他们几个争得你死我活,比看话本听说书有意思多了。
她懒散地拖长音调,盯着陆逸君的表情:“那灵蕴反正我不抢,所以我是不打算去领教极杀阵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了,可我想看别人闯,不如你去试一试,剩下两倍的债务,我就不要了。”
陆逸君蹙了蹙眉。
极杀阵必须得破,凭什么要把灵蕴拱手让给江璧月?但,因为闯阵而必然会受伤的人不能是他。
陆逸君微垂的目光突然闪过一丝笑意。
“怕了?”师缇雪玩味的目光扫在陆逸君脸上,脆声指使道,“那就让华盈他们来闯给我看,你,滚。”
苍云息见陆逸君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片刻后果然见他颇为不甘地看了眼水月蝶,转身就走。
支撑着苍云息不能闭眼昏过去的那股信念也快速消失。
然而符秋焦急的声音紧接着就传了过来。
“苍将军!少主和二小姐好像根本就不愿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