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瑾瑜 谁在问谁
要装作若无其事吗?
很简单, 代澜到达敬老院放下所有东西,跟随高荔去饭堂吃为他们留的饭,而后回到宿舍洗漱, 一切流程日常又普通, 甚至连玩笑也能照旧。
但要骗过自己很难。
工作之外的闲谈好似浮云从身体轮廓擦过,轻飘飘不留下一丝痕迹,饭菜也索然无味。
她知道自己该难过,只可悲这种难过竟然是意料之内,反而失了方寸。
哪怕那一句话存在另种语义,她也随着负面情绪的攻防甘愿退缩。
然后退缩到甚至不知道该用哪种情绪应对。
关于他的感情,她只是观望者罢了。
对这一事实的认知愈发清晰,所以眼泪在花洒被开启时伴随水流涌出, 滚烫水汽和山间荒冷对冲,让氤氲在鼻腔的厚重音调变得合理。
于是从卫生间出来时, 她发现自己分不清是感冒还是哭导致的头脑钝痛,原本就戴着一层水泥头盔的代澜更感受不到周围, 一切似乎慢一拍, 灵魂也沉底, 拖着步子愈发重。
从衣柜里翻出前不久才刚塞回去的羽绒服穿上, 再慢悠悠坐到床边吹头发, 在宋汝然回来之前, 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要伪装成感冒迹象。
她尽最后一点力气收尾——还剩发尾微微濡湿, 背后突如其来的来电话铃声打乱疲惫步调。
“喂?”对来电者心下了然, 她开口的防备不重,只是没料到鼻音竟那么重。
“……你声音怎么啦?”果然,即便隔着电话,反常还是被透露给了宋汝然。
担忧被立即兑现, 代澜反而方便顺水推舟,故作轻松:“没事,刚洗完澡,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为鼻音递上理由,她迅速挑开话题,“你怎么了?”
或许这句更应该是明知故问。
今晚他们一行人回到敬老院,几乎是车子刚停稳,代澜的手还搭在车门没拉开,就见何子游的经纪人杨观雨冲过来给自家艺人开门,任谁看了都是火急火燎的情形。
即便何子游还在念叨着“我都知道”、“不着急”,吴楠涛还是将他赶去配合。
紧接着代澜和高荔在饭堂吃饭时,宋汝然匆匆忙忙出现在门口,玻璃门推开一条缝,问她们何子游在哪儿,高荔给她指了方向,之后代澜便再也没遇见过她和何子游。
所以此刻他们还在一起吗?
“没事就好,宝你在宿舍吗?能帮我拿那件紫色的羽绒服下来吗?”
这是怎么……
一眼望见那件披在椅背上的羽绒服,代澜将放在大腿上的吹风机拨开,回答着起身:“你在哪里?”
“后院——”
忽然她听得很清晰,和宋汝然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极其熟悉的咳嗽声。
答案甚至比呼吸跑得还要快,代澜的动作停在床边,望着那件紫色羽绒服没有下文。
“——算了算了,你别下来了,
可是她还没有回答!
她的仓皇是慢一拍地听着通话结束的尾音,慌乱在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中弥散,唯一知晓的是,所有纷杂在告别后崩坏。
因为她忽然发觉,自己在意识到何子游也在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还是——
想靠近。
她无力承认这一事实。
肩和握着手机的手一起垂下。
理智告诉她,鉴于今晚的回答,他应该有喜欢的人,所以她的情感应该被果断清理。
可她还是难以抗拒。
这种“想靠近”并非插足,而是情感上对“喜欢”的无从抵抗,宛如地心引力。
或许这就是暗恋无疾而终的遗憾感,像鼻腔里塞满了鼻涕泡,喜欢是病毒和哭意一起,代澜一个也躲不掉。
她好沮丧……从胸口挤压出一团郁气,自喉间吐出,但混乱爆发后迅速沉淀捋清的速度比从前要快得多——至少,在镜头还在线时不应该失态。
所以代澜还是决定先为宋汝然着想,把抽象的困扰往后稍稍,拿起衣服就往外走,走出镜头之外。
……
不排除病毒的攻势,头脑里的想法争先恐后地压低她的肩以及拖延她的每一步,所以才走到平台处就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
宋汝然的模样在代澜无声诧异中缓缓出现。
可是为什么何子游也在她后面?
紫色羽绒服被人从怀里抽走时,代澜心也一空,她的视线慌不择路,从电梯里的光奔向楼层昏暗,向着宋汝然转头时却在光影交锋间瞥见不可闻的笑:“等等啊他找你有事。”
电梯门合上了,女人俏皮地撂下这么一句,错身时甚至没让代澜看清神情,就匆匆往宿舍奔。
代澜又慢一拍。
还是他们故意快一拍?
“她着急上厕所呢。”
触觉延后,自耳后未被吹干的发尾提醒,冰冰凉凉。
那她要说什么,“哦……”代澜还欲盖弥彰地点点头,等做完这动作才觉得自己好笑,梗着脖子恐怕任谁都看出不自在地缓缓转身。
不得不说黑暗给人太多安全感,才让代澜望向何子游的视线连肆无忌惮也被削弱几分,话语空白期很短,她没看出对方和平常有何不同,就听见低声:“跟我走。”
再反应过来是那扇门沉沉拍打边框,她又站在最初最初的位置,在那扇封闭的窗口前。